《墨殇墨伤》连载39

第三十九章   始殇之伤

回家后的沈国强给我丢了包面包，又一次的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像之前一样的，不开门不开窗的。

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我偶尔会从房间里听到哭声。印象中我看到过的哭的最多的是徐海琴，而后来我是什么时候再也看不到她哭的？大概是她走了以后，对于倚靠的绝望和对于生活的无助与无奈，她选择离开。沈国强的哭，是我第一次见到。

对于他们的眼泪在我的认知里是充满恐惧的，那就像一个诅咒，但凡有开始，可能就是厄运的降临。

他如此伤心欲绝的难过，或许是对于那个一败再败的自己充满了绝望吧！在这样一个三天又三天里，他就像经历了一生的漫长一般。

第四天沈国强出来的时候，他拉开了屋里的窗帘，然后把家里打扫了一番，把自己打扫了一番。让他依旧没有忘记的，还有柜台上摆着的菩萨和香炉以及焚烧尽了的香灰。

重新给香炉点上香火以后，沈国强拉着我跪在地上在菩萨面前磕头。在黑暗中度过的他，唯一不忘的，还是他的菩萨。他不停的磕着头，一边磕头还一边神叨着。

叩了三个头之后，只见沈国强双手合十，头仰的高高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自白。

“菩萨在上，弟子不才。弟子这些天来不停的放任自己，在黑暗中呆了三天又三天，心中不免有一些想法，今天一定要和菩萨说。弟子以前办厂子的时候，对于收受贿赂一向是拒之门外，可以说是两袖清风，但还是避免不了奸人设计，最后落得个倒闭破产的下场。弟子待家人可以说是尽职尽责，努力赚钱养老娘，供弟妹，可是最后弟子一贫如洗的时候，老娘不认弟子这个儿子，嫌弟子无能。弟妹不认弟子这个兄长，把弟子看作是叫花子。老婆最终也跑了，给弟子留下这么个拖油瓶。”

“弟子原本抱着一线希望来到此地，妄图东山再起，却不料遭遇到歹人，将弟子的钱财一扫而光。弟子现在落得个身无分文的下场。原本打算就此一了百了，但是昨晚有幸菩萨托梦，说弟子还不能死，弟子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立地成佛。所以弟子在此谢过菩萨，还望菩萨指条明路，让弟子早日去往天堂，远离人间疾苦。”

“菩萨，弟子愚钝，还望今后的路途菩萨多多保佑，让弟子顺利渡劫。”

他说了很多，我隐约记得的就只有这些，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拉着我不停的扣头，然后他说，香要每天焚，头要每天扣，要让菩萨看到他的诚意，是菩萨救了他的命，他还不该死。在这一世他还有使命要完成。

2004年到2005年的那一段时间里，沈墨殇没有读书，她和这一整个世界好像都是脱节的。

她没有朋友。

这一整段时间里，她的印象里只有不停的焚香，以及满屋子的香火味，还有令人焦灼的一日三餐。白天的沈国强会出去工作，到了天微微黑下来的时候他便会拿着一个陶瓷的钵出去‘化缘’。

按照沈国强的话来说，他这是在听菩萨的旨意，普度众生。还好，生活在为他关上所有门的时候，还是帮他打开了一扇窗的。

不久后沈国强找到了一份看小区大门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好过没有工作。

但是那一年，对于沈墨殇来说是摧残的，她就像一个从庞大仪器上脱节的小齿轮，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自我埋葬。很多时候，她会想起三里元，想起程程，陆小怪，想起冷漠。她想，程程一定也很想念她，她怀念他们一起读书的日子，怀念他们一起去上学的每一个早上，怀念陆小怪的搞怪，怀念冷漠的冷静。

她甚至在想，南洛程会不会像她想象的一样变瘦，他长什么样了？有没有变高？陆小怪还能不能记起她，记起她的时候他会说什么？他的成绩会不会还是那么差？冷漠的跑步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跑出P市？

她想了很多，也会偷偷找时间去给他们打电话，但是程程家的电话没有人接，沈墨殇离开的时候，冷漠家还没有电话，陆小怪的电话不知道搬家的时候放在了哪里。

所以渐渐的，她也开始不再打电话了，把所有的想念都埋在心里。一同埋在心里的，还有徐海琴。

想念他们的时候沈墨殇就写信，她写给大西街，但是没有人回复。沈墨殇在信里是这样说的。

“程程，陆小怪，冷漠，你们还好吗？

搬家后的我一点也不好。没有学上的我只能待在家里，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好想念那个时候在你家蹭饭的日子，有时候你也会来我家蹭饭，对了，那个时候妈妈还在，你看，我差点都忘了。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我打过很多次电话，但是没有人接，陆小怪家的电话我找不到了，一直联系不上你们，很担心。

好想回去找你们，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看看你们是否有变化。我好想念苏阿姨，想起她的时候总能想到我妈妈，但是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希望她过得好，你们也都要好好的。”

沈墨殇的信写的语无伦次，但是忧伤是真的，那些想念也是真的。联系不上他们的沈墨殇是焦灼的。

人在暗淡无光的时候，总会希望有些温暖的东西可以追逐。

只是沈墨殇的信，没有回应。就如同大海里掉进的针，连水花都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