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记

年前的重头戏除了打扫，便是购物。

准备了购物清单，背一只大袋，辗转于各市场，挤身于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中间，甄别挑选，虽则考验家庭主妇的体力和脑力，然而着实也是让人兴奋的一件事。

过年的买，多与食物有关。置身于五花八门的货架和摊位前，购物的欲望便有如一条条八爪的章鱼，荷包里的钞票和手机里的刷刷声便呼之欲出。结果是，明明上街要买一斤花生，结果几种味道各买了一斤，因为尝一尝觉得别的味道也不错;明明去买绿植的，回来路上又顺便买了甘蔗;明明只是买两斤面粉就够了，却买了米糕粉圆加馒头。这若在平时，恐怕多少会生出一丝愧意，可谁让是过年呢！过年就可以有一千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支持自己继续买下去。过年嘛，平日里不舍得买的当然要买来吃吃看;平日里买得不多的，大概也要各种买些备着，另外还有为图个吉利买的，为尝个新鲜买的……总之，各种理由都可以成为买买买的借口。所以，不爱吃胡萝卜的人可以因为它红得鲜艳欲滴而禁不起诱惑;既然买了红的，白萝卜又雪滑透亮，不如一起配成双;这个菠菜嘛，瞧它真是新鲜水灵，老家拿了豆腐来，搭它正好，买了买了;耙耙柑有名“春见”的，挺文艺的名字，味道也不错，年前发的即将物资短缺，得补上;卖八宝饭的女人眉清目秀，把一份八宝饭扒开给我看，说：“自家做的豆沙，很清爽的，也不是很甜”，看着果然心仪的样子，虽然超市已买过了，再买一个好像也无妨，何况她这么热情;猪肉摊前要去转转，母亲吩咐的，大叔明年六十，得买只五斤的蹄膀，年前买肉的并不多，卖肉大叔老远在问“还差点什么，都有哦，今天我家这肉特别好”，还犹豫什么，就在他家买了;才出市场，门口蹲着卖笋子的阿婆，差不多快到祖母的年纪，还在候守一年里最后的生意，买她几支吧，卖完她也可以早点回家;没走几步，一只竹篾篮里只剩最后几棵大白菜，卖菜大爷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一个在掰去黄叶，见了我说：“自家地里的，新鲜的，最后几棵便宜卖了”二话不说，带了。理由是，老人看着实诚，而且是最后一点嘛。

苏童说，“城市人是多么自觉地淘汰着情感世界中多余的部分！”而年前购物，对于一个称不上“贤明”的主妇而言， 上街逛市场大概是件很乐的事，它让女人的恋物情怀得以充分的发挥（或许还夹杂着慈悲心、占有欲、满足感等等），也让我们的烟火人生有了最忠诚而丰厚的内容。而为年节进行的购物体验，为此而消磨掉的一个下午大概可以由视觉与心理的饱满一直延伸至整个活着的饱满。

日本歌后中岛美嘉唱《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的MV版，里面有句歌词，“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我稍稍喜欢这个世界了。”套用这句歌词，“因为有那么多可买之物，我稍稍喜欢这个世界了。”而美好的事物是我喜欢这世界的重要理由。

写这段话时，我刚吃完几块自己做的芝麻排叉，就着一杯温热的苦荞茶。这一刻，突然觉得——人间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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