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我路过一栋房子,门前有两个男娃在玩耍,看模样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两个男娃都在冲我笑——是的,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不仅仅是我,许多人有这样的经历,偶遇儿童的时候,他们对你好奇,看着你,对你笑。这种时候,人的心情总是开朗的。
两个男娃在一堆纸板子上跳来跳去,大叫大笑,就像你平时会看到的孩子那样玩耍着。他们冲我笑的时候,我心里动了一下,然而总体上,我还是保住了我沉重的心情,一如既往沉重的心情。
那心情,你说有多沉重吧,也不至于,只是放松不下来而已,放松不到可能也许应该到的那种程度。这种心情放在平时也没什么问题,觉察不出来,只是遇到了孩子,就很明显了。
他们冲我笑,我冲他们也笑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显示我有一颗童心,能够和孩子们交流。
办完了事情,我往回走,那两个男娃还在那里玩耍,还是一样地笑着跳着,我真不知道他们在玩些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他们套一下近乎,或许能有收获呢?我已经走过了半条巷子,又折返回来,走近了他们。
也许是因为太近了,也许是因为我身形高大、面貌凶恶(对他们而言),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受到了压力,他们并没有理我,我有点不知所措,就走开了。
刚走了几步,我听到其中一个男娃的喊叫:“喂!喂!”我回头。“来玩!来玩!”他对我招手。我高兴了,这正是我想要的啊!我走了过去,招呼我的那个男娃却低下了头,忙忙活活地弄他的纸板子,另一个男娃则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我站在那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很傻——他们是不会觉得你傻的——只是觉得自己很笨拙。
“笨拙”,对,就是这个词,就是这种感觉,我觉得自己是一头大笨象,他们理应是赶象的人,现在却不理我了。好像他们说:“喂,你自己先呆一会儿,我们有事情。”于是我迈着柱子一样粗的腿,甩着鼻子,在旁边徘徊,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他们显然没有尽到做主人的义务,只顾玩自己的,我指着一张箱子纸说:“这是你的吗?”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他俩不回答,只顾低头摆弄自己的纸板子,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啊!我发现要搞清楚这个问题,跟要搞清有时候女人为什么不搭理你是一样难的。我想要蹲下去,离他们近一点,又担心离得太近吓着他们。这时候一辆电动车驶了过来,是其中一个的妈妈。
“还要玩到什么时候!不吃饭吗?”说话的语气有点凶,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妈叫我吃饭的情形。屋里也出来了一位妈妈,“真能玩,玩了一下午了。”她说。看来她们也搞不懂他们在玩什么。两个妈妈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猜她们不会认为我是什么好人。
往回走的路上,我心情放松,又有点苦恼。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玩儿,但是,想必三十年前我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肯定会玩儿,那么是什么改变了呢?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可以为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又蹦又跳,又叫又闹,而现在的我不能呢?我搞不懂。
我们思想成熟的成年人,现在也会玩很多东西,比如旅游啦,滑雪啦,蹦迪啦,可是不会跟孩子玩儿了。我们可以讲笑话,开派对,做出精美的食品和酒,可是不会跟孩子玩。我们可以在女人面前挥洒自己的魅力(如果说我们有的话),逗得女孩子们哈哈大笑,可是我们不会跟孩子玩。这是怎么了啊!
哎,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换一换,哪怕一秒钟也好,下回我路过一栋房子,门前有孩子在的话,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