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塔楼

这幢塔楼我已经向往了很久。

虽然有些老旧了,从整体看来,应该是有些年日未曾修整,边角的檐上一抔黄土,竟还长出了几株草。墙面有几处显然是掉了漆留下的疙瘩,不雅观,但又不失格调。

母亲从不让我靠近塔楼,仿佛这危耸颤颤的旧楼总算不清什么时候会忽然倒塌。而塔楼对我的吸引,使我不得不急切的想走进它。

前些日子,我在塔楼底下捡到了一块破瓦片,我看了看也没瞧出这块瓦片究竟是从哪一出掉下来的,显然脚底下已经有了不少破碎的瓦片,出奇的是,我捡到的这块格外完整。我想,这块完整的瓦片,应当是塔楼对我的馈赠。如果我是维修工人就好了,我一定要把这幢塔楼修的称心如意。

我一连好几天都徘徊在塔楼的周遭,在没有得到塔楼的允许,我从来不曾想着贸然闯入,这于我于塔楼而言,必定有不可忽视的重要性。在捡到第一块完整的瓦片后,我像寻宝似的,总会找找看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建立起我与塔楼的连接。就像那些在沙滩挂着篮子的小女孩,捡到第一块视若珍宝的贝壳后,就再也不想离开这片海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会神神叨叨的和塔楼对话,虽说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但我总乐此不疲。而塔楼给我的回应则有时是风起草动微砾沙沙响,有时又是迟暮晚吟静无声。我从来不会在清晨来看塔楼,我试过,清晨的塔楼也不近人情。

在继瓦片之后,我捡到了破布、木块、石头和落叶,我把这些关于塔楼的东西放在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头上,有时只要稍微瞥一眼就能换来好一阵子的安宁。

我想我和塔楼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包裹着我对塔楼的感情,我开始坦诚的去看待塔楼,我也时刻做好了准备。塔楼不算高,约莫也就4层楼的样子,我本能轻而易举的就能登顶,可在我踏进第一脚的时候,我的步调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我想我已经熟于塔楼了,却未可知塔楼的内部结构竟如此令我意外。

塔楼里外的气流仿佛是不通的,要不然我怎么会变得沉郁起来,我仔细的观摩这里面的每一处,生怕是漏掉什么关键的部分。楼内比楼外显得更加疲惫,尘土飞扬的掩盖了许多事物,楼内狭小又空旷,越往上越是显得局促,留下的只是几张矮小颓靡的木桌凳,定定的伏在角落,大概想钻到尘埃里。位于东边开了一扇小窗子,木质窗边已经被虫子蚀的差不多了。窗子经年未动,夹缝里蓄满了厚重的灰,我用手指轻轻的碰一下,灰尘就洋洋洒洒的往下掉。透过这扇窗子,我多么庆幸自己身处于塔楼之中,此刻,我拥有了塔楼,塔楼和我于一体了。在和塔楼交流中,我看到了它的过往。但过往又是模糊的,塔楼给我呈现的面目,始终是一块影子。

塔楼的阶梯紧密接连,每一阶都短而小。即便是心胸坦荡的行走攀登,在外人看来都像是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些滑稽。

要把自己比作塔楼,那就务必要体验塔楼。我环顾四周,把自己当做塔楼的本体,有的景致倒也新奇有趣,而有的残垠却令人生畏。我早前打听过塔楼的历史,只是没有想过塔楼的伤痛会像是把刀子也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

塔楼的每一层都大不相同,如果我没走进它,我全然猜不透楼里的样貌。我不知道是塔楼让我失望了,还是我让塔楼失望了,如果是我让塔楼失望了,那么,塔楼为什么会允许我进入呢?如果是塔楼让我失望了,那为什么我还是想往上再看一看?

越往里上,越觉得难以呼吸、心胸压抑,狭小的空间也让我手脚开始不自在了。是塔楼在拒绝我,我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停下了脚步。我知道,塔楼不欢迎我了,它在逼退我,它在想方设法的让我畏惧,光是这一点,已经使我极具惊恐了。

我沮丧的下了塔楼,有点恼却不怒,不知是神的指引还是塔楼的故意,我在一方小小的壁垒上,看到了一块涂鸦,涂鸦非常新鲜、生动,和塔楼格格不入,显然是近期被人添上去的,这么多时日以来,我竟没发现,原来也有别的人来过塔楼。

塔楼并不是我一个的人塔楼,它迎接谁,接纳谁,也并不是我能改变的,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或者说我并不需要知晓。

在离开塔楼后,我好几天没有再去了,床头的盒子已经不再能使我安宁,甚至看到盒子,我就心生焦躁、厌烦、激动、悲伤。但我不能丢掉它,不能丢掉我和塔楼之间的连接。

塔楼好像从来也不需要修缮,称谁的心,如何人意也从来是塔楼的选择,母亲,应当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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