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沽梦十记
01
问剑宗后山。
“小姐小姐，花公子来了。”
那正在练剑的女子没吭声，手腕一转，挽起漂亮的剑花刮起地上的枯叶，再一转腕，剑尖对准丫鬟白灼。
她长发用白玉冠束起，露出洁白冒着些许冷汗的额头，她五官很是英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锐利而有神。
这便是问剑宗少宗主虞南舟，外人皆传她生得英气绝人却跟她爹一样是个武痴，整日不是在山上练剑就是下山找人比武以至于耽误了终身大事。
“你说的的是哪位花公子。”
白灼慌乱的摆摆手：“小姐，就是那位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花无忧公子，今年他又来了。”
虞南舟垂眸擦拭着剑身：“无妨，六日后便是我父亲的生辰，他每年都会来参加，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
“这么闲就陪我练剑吧。”
“小姐您说您想吃桂花糕啊，奴婢这就给你买。”说罢，白灼提起裙摆一溜烟的跑了。
“噗，南舟又在欺负白灼那丫头。”
树后走出一位红少年，他墨发同样用白玉冠束起，脸色是异于常人的苍白，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这便是白灼口中的花无忧，人称花公子，因为他生得比花娇却又同花儿一般脆弱，是个病秧子。
虞南舟收起剑，脸色温和了不少：“那丫头就是欠揍。”
再看看他身后，皱眉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来，这山路可不好走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父亲还不得拆了我们问剑宗。”
他轻笑道：“南舟姐姐说笑了，我爹就一小小商贾怎能拆了你这偌大的宗门，再说了，我身子也没那么娇弱。”
虞南舟不语，心想：你信不信我一拳就能将你打倒在地。
她抬头看天，再看看有些喘不过气的花无忧，啧，太阳有点大等会晒伤这位小祖宗可不好了。
“下山吧，你还走得动吗？”
花无忧轻咳两声，再抬头时微红眼眶中沁满水汽，他歪着头甜甜一笑：“姐姐，我可以的。”
嘴上这么说着，刚走两步竟又咳起来。
虞南舟皱眉，剑入鞘往腰间一别在他面前蹲下：“上来吧，姐姐背你。”
他看着她有些瘦小的背，无奈笑笑：“姐姐，我比你高许多，你背不动我的。”
虞南舟想了想觉得也对，于是把腰间的剑别到背后，上前一个用力竟把花无忧抱在打横怀里。
花无忧苍白的脸浮起两抹绯红，他失神的抬头看一直目视前方虞南舟，最后竟用袖子捂脸痴痴的笑了。
“南舟姐姐，我能问你三个问题吗。”
虞南舟目不斜视：“问。”
“我记得姐姐今年十九了吧，虞伯父都不着急嘛~”
“不急，习武之人讲究修身养性不宜将过多精力放在男女情爱之上。”
花无忧扬起的笑容微微落下：“那姐姐可有喜欢的人。”
虞南舟答得干脆：“没有。”
笑容重新扬起，他眼里隐隐闪过些许光：“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虞南舟脚步一顿，终于低下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她道：“长得好看的。”
“好的呢~”
虞南舟步子很稳即使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也如履平地，不到半刻钟，两人来到山脚下。
没有过多的交流，虞南舟小心将怀中之人放下，两人肩并肩往回走。
忽而微风起，吹起两人的墨发和衣摆，花无忧侧眸看她，似有所感应一般她也侧眸看他，他咧嘴笑得灿烂，她嘴角微勾。
02
花无忧回房后就一直趴在窗边傻笑。
花元永都看不下去了干脆也学着他趴在窗边往外看，好家伙，外面就一片竹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臭小子，今天可是遇到你南舟姐姐了？”
提起这个花无忧眸子更亮了，嘴角上扬得厉害，他脸色微红：“不仅如此，南舟姐姐对我笑了呢。”
花元永揶揄道：“就这？我看不止吧。”
花无忧偏过头看他老爹：“你猜？”
“我说你小子也十八了喜欢就去追啊，一个大男人净会做那些偷偷摸摸之事。”花元永摊手，一脸不屑，“要不你爹我和你虞叔叔说说？”
花无忧冷笑：“你也好不到拿去，是谁当初使了不少坏心眼才把我娘娶回家的。”
“呵，起码我还是从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娶到你娘，不然哪来的你。要我说，你就该跟我学两招。”
说到这里，花老爹开始声情并茂手脚并用的给他儿子示范。
“都说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只要你会撒娇再加上你那张还看得过去的脸，就不信有哪位姑娘会受得了。”
“像这样，你跟我学……”
“嗨呀，不对，应该这样……”
——
第二日清晨，花无忧早早去练武场候着。
虞南舟见到他脸色柔和了不少，两人聊了一会，虞南舟便找人对打去了。
他就像小跟班一样时不时给她递水递帕子练武场的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位无忧公子打小便爱缠着他们少宗主，每年都会来那么四五回，每来一回便要住上那么一个月，也就是近两年才来的次数才少了些，但宗主和少宗主生辰他必然会来。
而且啊，他们还发现那无忧公子着实双标得很，在少宗主面前是那叫一个人畜无害，一旦少宗主背过身去对打的时候虽然他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可那眼神恨不得将和少宗主对打以及围观的众人活活扎死！
虞南舟也是真的人狠话不多，不多久，练武场上哀嚎连连。
“南舟姐姐真厉害。”花无忧殷勤给她送水，“南舟姐姐打完了可以陪我下山逛逛嘛。”
“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
“下午去吃好吃的晚上去玩可以吗。”他歪头看她，似是很怀念的舔唇，“我可想那苏记酥鸭了。”
虞南舟看着他的动作竟有些口干舌燥，将怪异的情绪压下，她低低应了声：“嗯。”
03
山下的小镇不大倒也繁华，虞南舟先是带他去吃了苏记酥鸭再是带他去茶楼品茶。
茶楼很清静装潢很是雅洁适合文人才子相聚，虞南舟在二楼开订了间雅间，楼上视线极好正好能瞧见不远处正人声鼎沸的擂台。
花无忧知晓她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与她一同趴在窗口看，时不时说上两句，一边是袅袅琴音一边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倒也挺有一番滋味。
碰巧遇上镇上的节日，入了夜人开始多起来。
虞南舟神经有些紧绷，深怕身边如花儿般娇弱的人出了什么岔子。
桥边有个猜灯谜的摊子。
“南舟姐姐，我要给你赢个最漂亮的灯回来。”他兴奋的拉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灯火映衬得他眼睛亮亮的，脸色也红红的。
看着看着，虞南舟觉得自己气息有些不稳，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在不断作祟，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她笑道：“好啊。”
“这位公子，你想猜哪个灯。”那老板眼睛一亮，殷切的为他介绍。
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哟，也不知以后会便宜哪位姑娘。
花无忧伸手一指：“我要那个。”
老板顺着他手指一看，哟，竟是那九尾狐形状的灯呢。
“公子你可真有眼光，今晚有好几拨人都是冲着它来的但都没能将它带走，公子可要准备好喽。”
“好。”
那老板将灯上附着的纸条展开：“古都之首花如锦，打一诗句。”
虞南舟虽是个武痴但姑娘该学的琴棋画她一样都没落下，唯独写诗作词最让她头疼。
目光投向身旁的花无忧，只见他眉头微簇，他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虞南舟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睫毛很长，唔，那双眼睛也好看得紧。
“长安回望绣成堆。”花无忧嘴角微微扬起，“老板，我说得可对。”
“哟，小公子果然文采斐然呐。”老板将谜底展示给众人看，“小公子答对了，哈哈。”
“南舟姐姐，你看！”花无忧邀功似的将花灯递给她。
他眼睛亮亮的，虞南舟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花无忧很配合的半蹲下来给她摸。
“嗯，很好看我很喜欢。”
花无忧也不说话就一直笑，虞南舟这才觉得有些逾矩了，装作如无其事的接过他手里的灯。
“咳，咱们去别处逛逛。”
“虞南舟？”
虞南舟回头，只见一摇着扇子的青衣公子。
看着有些眼熟。
“还真是你啊。”那青衣公子上前几步，刚想用扇子拍拍她的肩却瞥见站在她旁边脸色不太好的红衣少年。
他用扇子掩唇揶揄道：“想不到你这块木头居然动了心，就是看着身体不太好，诶，他能挨你几拳？”
虞南舟这才想起他是谁，这不就是半年前与她打成平手的折扇公子嘛。
她上前一步将花无忧挡在身后：“还想打一场？”
折扇公子将扇子一收，朝不远处的房顶一指：“好啊，那里怎么样。”
“可以。”
袖子被扯了几下，虞南舟回头，只见花无忧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南舟姐姐，可不可以不去，你答应要陪我逛街的。”
“乖，很快的。”
“那要多久，会不会受伤。”
虞南舟看了看天色：“既然是比武自然免不了受伤，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花无忧见她去意已决，一狠心干脆用上花老爹那天教他的必杀技。
只见他一皱眉，一跺脚，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不停的摇晃：“南舟姐姐，不要去嘛~”
虞南舟瞪大双眼，而后脸色逐渐变红一直红到耳尖。
折扇公子一噎，而后摊开扇子挡住脸识趣的后退几步，抱拳：“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做，比武之事可缓一缓。”
还不等虞南舟回答，他迅速溜走。
看来这木头还真是找到克星了，想起虞南舟一副被吓坏的样子，他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
这边，花无忧尴尬的笑笑。
虞南舟脸色依然很红，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了：“你，你这，跟谁学的，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她心里就有些发酸。
“我只对南舟姐撒娇呢。”花无忧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南周姐不喜欢？”
虞南舟轻扯嘴角，对上他那熠熠生辉的眸子：“还好。”
“南舟姐姐喜欢就好。”
她该怎么回答呢，她能说他一撒娇她就受不了吗，不行，不能这样说。
她淡定的收起剑，淡淡的开口道：“还行吧。”
04
花无忧来的这几天着实让虞南舟心烦意乱得很，他随随便便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都能让她方寸大乱。加上他又娇气得很，她也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斥责他。
虞南舟颇为头疼的揉揉脑袋，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白灼放下手中的活计帮她揉揉肩。
“没有，就是最近有些心烦意躁。”
白灼捂嘴娇笑：“是因为无忧公子吧。”
虞南舟错愕，郁闷道：“你又如何知道？”
白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娇嗔道：“小姐，整个宗门都知道呢。”
“知道些什么？”虞南舟疑惑。
“当然是你喜欢无忧公子，无忧公子也喜欢你啊。”
——
虞南舟迷迷糊糊之间便来到花无忧的住所，耳边还萦绕着白灼的话。
小姐，你没发现你看无忧公子的时候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嘛，还有啊，小姐平时最爱练武了，自从无忧公子来了之后你都很少去练武场了，只要无忧公子撒个娇小姐可是什么事都会应允他呢……
“南舟姐姐怎么来了也不唤我一声。”
可能是刚起床的缘故，墨发随意披散着。虞南舟目光往下移落到微微他微微敞开的胸膛上，眼角跳了跳，他居然有胸肌！
“南舟姐姐喜欢吗？”说着，他状似无意将肩上的衣服划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臭小子，你竟敢对你南舟姐姐耍流氓！”
说话的正是刚好路过的花元永，同行的还有虞南舟的父亲虞战。
虞南舟第一反应便是冲上去将花无忧的衣服穿好，将他挡在身后。
她抱拳，语气恳切道：“花伯父、爹，此事是南舟的不对，南舟不该在这个时辰过来打扰无忧，请父亲责罚。”
花无忧亦上前一步，也将她挡在身后：“虞伯父，此事与南舟姐姐无关，是无忧嗜睡这个点才起床所以才会让南舟姐姐看到我这模样。”
花元永和虞战对视一眼，忽而大笑着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很有默契的拂袖离开：“现在的年轻人呐，哈哈。”
虞南舟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花无忧一把搂进怀里，他低低的笑道：“南舟姐姐你看了我的身子可要对我负责啊。”
虞南舟轻轻推了他一把发现推不动，加大力度发现面前之人丝毫未动，她有些惊愕的抬头。
花无忧捂嘴笑道：“南舟姐姐，我都说了我身体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差，我还有腹肌呢，不信你摸摸？”
虞南舟给了他一拳：“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花无忧捂着胸口后退一步，他脸色发白看着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笑道：“南舟姐消气了吗。”
“傻！”虞南舟骂了一句，也不管他是何反应将他打横抱起。。
房内。
花无忧靠在虞南舟肩膀上垂着眼把玩着她垂落的发丝，他道：“南舟姐姐这么老实的人，我要是不主动点说不定哪天和别人比武比输了你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虞南舟皱眉道：“这倒不至于，我们江湖之人比武讲究君子之约不会伤人性命，除非立下生死状。”
花无忧哑然失笑：“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花无忧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我给南舟姐姐盖个章，这样你就不会有人从我身边抢走你了。”
虞南舟无奈的笑笑，真是傻。
她怎么会因为比武比输了就把自己交代出去呢。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十几年里他一直都是被她装进心里的那个人。从她娘亲和她开玩笑说那位看着瘦瘦弱弱的小男孩需要她保护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他列为自己人的阵营里了。
他们一同长大，一起见证过太多世间的美好，殊不知，因为有了彼此所以所见之物皆美好至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