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高都田间事 恍惚入霞宫

    话说混沌初分,宇宙灵气化为黄天,天地万物与人间千万般景象皆自黄天脑中混沌无觉所生,进而化为三圣九尊众仙家,统领天人三界。且说人间一界,高王从起于神州,传六百年江山;哀王无德,以至天下大乱,大军起于山阳,阳帝代高,八方一,四海平;又传三百年稳固江山,传至阳怠手上,怠宗纵溺奸臣,昏庸无道,以至群雄并起,诸侯混战;战国又传二百年,诸侯兼并,天下分为六国;六国又传三百年,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引来天兵下界,申纲立常,再一八方,征四海,平寰宇,饮马西海之滨,才有了天王分天下为六国,东海国、北海国、南海国、西海国、瀚海国、沧海国。

    六国共尊天昭,广布龙图,彼此为兄弟,后人称之为龙朝六子。龙朝传双甲子百廿冬,朝廷昏聩,六子自理其事,这才有了六兄弟大打出手,是谁都说自己是正统,是谁也不服谁。

    东海国大乱群雄并起,山阳有义士吴光继,承天命,执龗尺,起兵救万民于水火,扶东海大厦之将倾;东海龙督建受禅台,禅位于吴光继,扬号大成,便作东海国大成龙督太祖皇帝。

    东海国这才改成吴家的天下。吴光继手下有一号悍将,名叫耶虎忠常,灰蛮好汉,自太祖起兵随着太祖出生入死,保了太祖坐上了龙椅,乃是开国的一位重臣。太祖登基为功臣们加官进爵,各有封赏,这位耶虎忠常就赐皇姓改姓了吴,名字也改叫做吴忠常,受封为列西王,就封在京西高州,爵位世袭罔替,为皇上拱卫京邑。 列西王传五世到了第五代吴知海老爷子。虽然说不上是家道中落,但是到了吴知海这辈在朝中的权势并没有老祖宗时候那么大,经过山南乱之后京邑的兵饷一砍再砍,到老爷子手上说是拱卫京邑,能保住高州一地就不错了,带兵打仗是没有什么指望的,但在高州西王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吴知海七十好几了,不会刀枪也不会文墨,年纪轻时候就是放浪过来的纨绔子弟,年纪大了也改不了好玩的禀性。老爷子最大的爱好,除却遛鸟游湖听小曲之外,就是笼络各路各色的天罡到自己跟前来陪自己玩,自己儿子小吴在朝中做官,孙子也在京城,年纪大了难免想要呈膝下之欢,除了天罡能陪自己玩哄着自己以外,看着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跟自己孙子一边大,也是一种慰籍。    高州所辖弘县,有一个大户姓关,关员外做草药生意发的家,家财万贯可惜了夫妇二人没有什么文化,而且祖上也都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的流民,说出去很没面子。官员外有一个儿子,叫做关一鸣,从小就仗着家里有钱不学好,关员外就希望关一鸣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好改换门庭,关一鸣哪儿管那些,只顾自己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玩,再加上关员外也是宠爱儿子,没有多加管教,关一鸣就成功得成长为一鸣人见人怕的大天罡。

    关一鸣整天也没事情做,就纠集自己的狐朋狗友,拿着家里的钱,到处花,到处吃,到处嫖。调戏良家妇女,欺负老实良善之人都不在话下,关一鸣虽然没读书,但是也很聪明。知道自家钱不是聚宝盆里拿出来的,自己也整活,先是招揽打手,后来开高利贷,再到后来全县上下所有的生意,想要不赔本都得过关一鸣一手,什么生意都要给关少爷交好处,否则就是无凭无据的黑店黑生意,就敢叫官府来砸了。

    关老爹终究是乡下老汗出身,对于关一鸣做的事情还是怕的,况且自己也没有什么背景。前些日子,有人买卖田产不给关少爷好处,关少爷就闹到县衙,谁知道县老爷也摆摆头,另请高明吧,这些日子朝廷查的紧,有钦差巡视到高州,万一有人状告此事,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关老爹就想,虽然家里是有钱,但是当恶霸以来难以维持,二来名声实在也是不好听,还是出仕为官才是正途,可自己这个儿子除了“吃拿要”三个字就大字儿不识一个,写名字都画个圈点个点就算完了,这可怎么办。    有机灵的就和关员外说,高州府城里端坐着西王吴老爷子,最是喜好您儿子这一类的人物,那吴老爷子可是一号人物,要是能攀上那算是有后山。关老爹心说这招行,就去和儿子关一鸣言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攀上了列西王算是有了靠山,今后便可以愈加地为非作歹,当然原话不是如此。    关一鸣一听,何乐而不为呢,就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去了高州府城,托人打点了王府的下人,排了三天的队可算是见着了列西王。列西王就问关一鸣,你都会什么呀。

    关一鸣言道,说我什么都会,从上到杀人放火,下到撒赖骂街,嘚啵嘚嘚啵嘚把高州上下有名的酒家青楼点名一遍,如数家珍一样,又说高州何处出产什么特产、又有哪些名山大川游玩之处,各有什么说法什么门道一一讲来,好像翻开了高州的地理图一般,到最后讲到哪儿的僧人念经比较灵,哪儿庙的斋饭好吃,哪个道观的道姑好看,直说的吴老爷子连连点头,吴老爷子捻须一笑,言道关公子不用再说了,亲自沏茶给关一鸣,认为关一鸣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场收为义子干儿。

    这下厉害了,列西王五十多位干儿子之一,那还了得了!关大爷那是彻底在弘县横着走了,连县太爷都出来给关大爷道喜,给关一鸣戴了一个地方田官的帽子,从此弘县乡里,就都归关一鸣溜达了。    过着欺男霸女的滋润日子一天天过去,关大爷也二十出头,年纪不小了,关员外心说给关一鸣说一门亲,乃是当地守备高大人的女儿高小姐,武备还是厉害的,毕竟手握兵权,和高家攀上亲戚,关家算是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关一鸣也乐意,高家乃是朝廷命官,高小姐长得也不难看,很对自己的胃口,就很开心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关家撒出帖去要宴请宾朋,其中自然少不了新上任的县太曾越曽子文。

    这位县太爷曾越,真可以说是青年才俊,家就住在弘县,乃是弘县本分农家之后,从小天资聪颖,用功读书,年方16就考取功名,在京驻留多年之后调回弘县当县太爷,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而已。本乡人回家当官是多大的面子,大家为此骄傲,关家也很开心呢,毕竟是本地人,没有理由不护着自己。

    于是到了订婚酒宴之上,新县太曾越与关家高家一桌,酒菜之间,高谈阔论,好不快活。曾县也是酒到浓时,举杯与在座乡绅敬酒,大声言说,蒙受皇恩浩荡,出任县令,自己乃是弘县当乡本土的人,既有热情也有之责任为百姓做主做青天父母官,也知道弘县并非世外桃园,有许多的问题,今朝上任,还需要在做各位多多配合。曾越此番话赢得在座乡绅掌声阵阵,然而关一鸣虽然也鼓掌,却心不在焉,只因为关大爷的心思全然不在酒桌之上,而在方才堂中瞥见曾越之妹曽玲,看见曽玲长的好看,一眼看过去竟然出了神,真是好一个漂亮大姑娘,这会儿心思全在那小姑娘身上了。

    关一鸣这算是着了迷了,晚上睡觉踹被窝蹬炕,越想心里越痒痒。次日就找了借口去拜访曽家,曾越虽然身为县令,一来没有积蓄家底,二来刚刚上任,曾家也不过是多几片瓦的乡下土房子而已。曾越喝多了头痛欲裂,在房中休息,关一鸣就拜访曾大爷曾老太,还有重点,曾家小妹曽玲,又是送礼又是帮活,虽然说关一鸣纨绔子弟什么都不会干,只是手忙脚乱地徒增混乱,但一片热心也不好意思拒绝。

    这么一来二去,各种礼品文玩也堆满了曾太爷的桌子,房子也变成了阔气宽敞的大院府邸,曽玲自己的首饰粉黛够几辈子用的,全都是关一鸣送的,对此曽家好是感激。曾越虽然心中暗许自己一定要做一个父母青天,但是也不得不倾向关一鸣一边;关一鸣也不给县太爷添麻烦,每次官司都是关一鸣占理,也判不出个其他结果来。关一鸣这么干呢,也就是求曽玲小姐芳心而已,看到自己布局的这么好,也应该收网了。就赶上中秋佳节,逛灯会之时调戏曾小姐,心说自己都给了这么多,岂能换不来一通良宵哉?谁知曾小姐义正言辞地拒绝,还当着众人臭骂关一鸣,将关一鸣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私底下用的手段统统说了出来,大骂关一鸣是衣冠禽兽,寡义独夫。

    关一鸣心说我爸都没这么骂过我,你哪儿来的胆子怼我?气上心头,吩咐人在路上截住曾妹,扔进河里去了。所幸河水不深,又有人搭救,并无大碍。第二天县城炸了!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甚至于过了两天列西王吴老爷子也派人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眼看与高小姐婚期要到,才知道事情闹大了不好对付。

    关老爹就和高老爷合计,说这个事情说出去对我关家倒在其次,就重要的是诋毁了高家小姐,高老爷言道也是,此时怎么一回事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能让脏水溅到我高家身上,于是两边撒出去人去,说是曾妹勾引关大爷在前,关大爷出于礼教不得不教训一下曾妹,乃是守法良民的本分而已。这么一来二去,有会说的不会听的,就越穿越离谱,甚至有曾妹在外有姘头,自己私生了两个孩子等等。

    大伙儿都好事,听别人添油加醋地一说,嚯,真刺激,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曾小姐指指点点,说此女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曾玲不过十六岁一小姑娘而已,哪里受得了这个。不仅原先订的亲家因为此事暂时解约,家里人甚至包括自己的亲哥哥曾越都对此事有所怀疑,经常地问自己是不是真有此事,如若没有此事,大家的谣言从何而起呢?直问得小姑娘哑口无言,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最后小姑娘一咬牙,告上公堂,要在堂上验明正身,证明清白。

    曾越也想赶紧把这事高搞明白,就升堂吧。堂上乃是曾小姐状告高家与关家,请来了后堂专业的老妈子来验。老妈子验身有一独门秘诀,就是滴血验身,说若是贞洁烈女这血滴在水中不宁不散,若是浪荡之人则马上散开了。人血滴进水中焉有不散之理?这是老妈子在指甲里藏了秘药,能让血凝结起来,这是仵作一行的秘诀,外人绝不知道,于是大家当作真的也就相信了。

     关家找到老妈子,给了好几两黄金,说一定要帮助他们,到了堂上,升堂喊威武,关一鸣连哭带嚎跪在堂上,哭道大人冤枉啊!!曾越阅读卷宗,同时也看过证据,都是些关家和高家事先做好的证据,买通了人递到曾越面前,还买了一个外地的傻子冒充姘头,找了两个小娃娃冒充私生子。曾越看过之后,表面上看上去无懈可击,看起来事实就是关家说的那样,虽然说曾越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件事情,不相信自己的妹妹私通别人作淫邪之事,但证据都摆在面前,没有别的办法,就叫老妈子出来,要滴血验身。

     老妈子早就被买通了,结果如何,各位也都知道,无非就是如关家预期那样。曾小姐曽玲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十六岁正在美好年华的冰清玉洁的大姑娘,怎么就成了两个娃的妈,自己就根本就不认识那个滴哈喇子的傻子,怎么就和他私通了?曾越也不愿意相信,就说,滴血验身也不一定准,还要看进一步的验身,传令下去,要曾小姐当堂验身,就现场搭一个布帘子,让老妈子和小姐钻进去验身。虽然说有布帘子当着,当时已经受过一辱,再当堂验身和当堂脱光有什么区别?曾小姐曽玲牙关一咬,言道:哥哥呀哥哥,你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信不过,都不能给我主持这个公道,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青天大老爷?恐怕今日,只有以死来证明清白了。  说着,也不知她哪儿藏了一把剪子,就掏了出来,众人赶紧上去阻拦,就见扑哧一下剪子钻入曾小姐哽嗓咽喉,只听一声喝叫不好,就看血溅在众人脚下,曾妹横尸公堂

    直到此刻,曾越才明白,莫不是一切都是关家和高家施诡计,要自己逼死亲妹妹,好让他们脱去干系。此时恍惚心痛已然痴了,高家郑家全身而退,而自己不仅搭上了亲妹妹的性命,而且公堂之上逼死人命乃是大事,一旦捅出去自己也别当官了。

    曾越回家就先曽老太太半死不活,说你呀这个不是人,逼死自己亲妹妹,就是要逼死我。原来老太太要上吊,被下人及时救下来,老太太直哭玲儿啊玲儿我的肉,没了你我该怎么活啊?直要把眼睛哭瞎了,把喉咙哭哑了,把一把老骨头都哭散了。    曾越又拜见曽太爷,曽太爷也不多言语一抬脚把曾越踹出家门,直说去做你的父母青天官,只当我曽家没有你这个禽兽儿子。

    曾越真的是恍若梦中一般,自己逼死妹妹,血溅公堂好似梦中一般,仿佛回家还能与妹妹闲谈一般,但补子上的血腥味又一直在提醒曾越,嗨呀,你这个禽兽!    曾越一个人游魂般地在街上走啊走,没有一个人搭理这位县太爷的,都避而远之,仿佛瘟神一般。游魂太爷逛荡到一处饭店,肚子也饿了,就坐下来吃吃饭喝闷酒,好歹也是县太爷,店家还是得好好招待的。曾太爷一壶又一壶,喝的昏天黑地,虽然没有哭出声来,男儿泪也跟不要钱一样地淌,也不知哪儿是天,哪儿是地,整个人都喝成一滩了。只听得身旁聒噪,人一喝多了,有些声音听不到,而有一些分明响声不大,听起来却格外刺耳,全然是因为喝醉了耳朵不灵便造成了。

    这旁边一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嘟嘟囔囔地吵什么听的难受,曾越也是喝多了,就起身过去,大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吵吵啥呢?都快给我闭嘴。    那桌人一看是刚刚闹出人命那位,也都怕,呦,太爷,小人不敢了,小人给太爷见礼了。   

    曾越也是喝多了:你们则么回事,要嚷嚷上别处嚷嚷去。

    有那没事找事的,就告诉曾越,这事太爷可得给我们做主,您看这小子,跟我们玩钱把刀输给我们了,不认,要跟我们打,您看这小子。说罢,就指向一白衣短打的年轻人,长的说不上帅气确是神气,太阳穴努着,青筋若隐若现,眼睛炯炯有神,长的又白净,穿一身白,约比自己大几岁的杨泽,这个漂亮!

    那白衣男子说怪自己求胜心切,这宝刀乃是家传之物,丢了的话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啊,只求各位行行好,就把它还给自己吧!    曾越看着那白衣男子第一印象不差,毕竟好看着呢,正好自己心情也不爽,干脆花钱消灾了,曾越伸手掏出一些钱,扔给众人,说这些钱应该够给这位兄弟赎刀了,就把刀还他了吧。其实曾越手上钱也不多,倘若说真是家传宝刀,这些钱也未必够的,但是县太爷都给台阶了,就这下吧,不够又能怎么样呢?于是一帮人谢谢太爷谢谢太爷的就把刀还给了那白衣男子,一哄而散了。那白衣男子也一个劲地谢太爷,曾越心里舒服不少,就习惯性地拿出公堂之那副口吻,就问:来呀,本大人问你,姓甚名谁啊,家住哪里啊?

    那白衣男子恭敬道:小人云泽省寄州人士,姓郑,单名一个钰字,字表德钦

    曾越一听,寄州可远着呢,就问郑钰道,说郑兄弟家离这里可不近,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呢?    郑钰听来,看来县太是喝多了,连架子都不要了,就回曾越道,这个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了,也就不一一细表了,与太爷说,这些年中州大旱,老百姓活不下去,自己多少有点把式,认识些江湖上的弟兄,就想办法跑了出来另谋生路,就走到高州来了,就碰着老爷了。

    曾越点点头,也叹道世态炎凉,朝廷不作为。郑钰也顺气搭话,曾越一摆摆手,言道:郑兄弟你就不要老爷长老爷短的,你既不在我家做工也比看上去我年长几岁,就不要这么叫了,咱们今天认识了也是缘分,这样吧,我请你喝酒吃菜,咱们两个好好地叙谈叙谈。    郑钰面露难色,倒不是不应曾越的情,首先就是看得出来曾越身上没什么钱,硬要他拿怕他拿不出来,到不怕店家要他麻烦,谅他们也不敢,反而郑钰是怕一来留下县太爷吃饭赊账的把柄,二来也耽误人家做生意,都是平头百姓,互相体谅体谅。郑钰就赶紧拦着,说:大人您喝的也不少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吧,您说您堂堂一个县老爷在这里现眼也不合适吧?

    曾越可不爽:你才显眼呢,我又算哪门子太爷,你看看人家关大爷,人家才是执掌一方的父母青天呢!曾越就把刚发生的事情趟趟趟给郑钰一说,直说的郑钰也连声叹气。郑钰听罢言道:要说此事,您是在也是办得不好,但还是错在关家少爷,若没有他起色心在前,又如何有这后面诸多的事情呢。

    然而实际上呢,郑钰想着不敢说,他实际想的还是曾越不对,关少爷纵然不对,但曾越身为父母官在前、兄长在后,不能为其姊妹正名撑腰,反而还怀疑,实实曾越的不对,要说他把自己妹妹逼死的,一点也不为过。

    曾越摇摇头,说咱不要讲这些事情,后世待我酒醒之后再议,咱们弟兄两个先痛快痛快。郑钰心里气道:你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又怎么个痛快?只听曾越又说:郑兄弟啊,你既然说你会几手把式,我瞧着肯定错不了。不妨这样,我呢,身边缺个出谋划策的、抓差办案的,那些关家塞进衙门的小兄弟都是赖吃赖喝的废物,你呢,又有本事有没处落脚,不妨就上我这来吧,我给你谋一个位置,一个说法,每个月有俸禄,虽然说不多,也够你落脚成家的,你看如何?    郑钰一看这样不错,就答应了曾越,赶紧谢过了曾越,也别让他喝了,赶紧让他休息去吧,既然被老头子赶了出去,想回去也不是不行,曾越不愿意自己找不自在,就找了县里的老亲戚家借宿了一宿,这倒霉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老爷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坐堂,头痛欲裂,口干舌燥,难受极了,但宿醉还在其次,酒既然醒了,那么事情回避也回避不过去,一个是想日后怎么跟关家、高家去处,二一个是想怎么把这个事情办妥当了自己别丢了乌纱帽,三一个就内疚,难受,这最后一个内疚比宿醉一万次还难受,抓心挠肺般的还抓不到,仿佛心里给剜了一个大洞似的。

    再一看,郑钰就在自己身旁,想起来喝多了之后都是郑钰给自己料里的清楚,也是真够朋友的,自己答应人家的事情得赶紧办了。才穿好衣服一会,就听有人击鼓鸣冤,新鲜了,有阵子没人上衙门击鼓了。赶紧处理吧,三班衙役把击鼓之人带上堂来,见是个乡下普通农民。

    曾越就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击鼓有何冤情要禀奏本县,那农夫老老实实一一回答,名叫做王三,家就在泓县本地前头村,来衙门报案报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村子里有一庄子骇人听闻的事件发生,虽然与自己无干,但王三实在看不过去就来报案。    事情缘起王三邻居家,张老大一家。张老大一家四个光棍,张老大,张老二,张老三,还有张老大的儿子。张老大四十多岁,有过一媳妇,生完孩子跟人跑了,留下一个孩子三个兄弟一块养。张老二是个瘫子,前两年打仗从战场上受了伤抬回来的,伤好了人也瘫了。张老三呢,不学好,吃酒好赌,不干活,也干不了活,因为身上有花柳病,只能干些家务活而已,根本就下不了地干不了重活,也别指望赚钱了。 张老大一个人养着三个,日子过得相当清苦。到了张老大的儿子小张到17岁了,该准备婚事给张家延续香火了,奈何没钱,说了另一户也是农家的女儿,拿不出嫁妆就吹了。也是怕女儿嫁过去吃苦,毕竟张家太穷了。    张家三兄弟寻思着那也不能绝后啊,偷鸡摸狗奸淫掳掠的事情不能干,也不敢干。张老大就和张老三合计,就把张老二给掐死了,骗了一笔抚恤金给小张结婚,然后还能省出一笔开销,骨肉相残,实属无奈之举。

    此事村里人都知道,说起来都义愤填膺但也无计奈何,说来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不好多管闲事,张老二也就这么死了没人管。    事情到了邻居王二这里,王二读过两年书知道些道理,左思右想是气不过,就到衙门报官了。

    曾越一听,哦,是这么一回事情,也可叹张老二投军从戎为国献身,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实属不幸,人已然死了,派人去把张老大张老三拿来依律判刑就是了。但令曾越不解有一点,于是就问:王三啊,本县问你,张老二既是老兵,又是个瘫子,难道不应该由本县本府的开济院来赡养么?本县得开济院开着呢,这里拨出去给他们的银子都记在账上呢。难道张老大就没想过把张老二送到开济院去么?

    王三直摇头:哪儿有这么一回事,倘若开济院真能赈济我们鳏寡孤独穷苦老百姓,哪儿有这些事情,我们都听说,能上哪儿领救济的都是有钱人呐。再者说,不给关大爷打点打点,哪里迈的进去救济的大门?

    曾越点点头,的确如此,县里的生意哪个不过关一鸣的手?但这些乃是朝廷的部门,过关一鸣这一手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又能如何呢?唉,叹了一口气,曾越打赏过报案的王三,就命郑钰带着人去乡下拿张老大一家。曾越心里觉得,关一鸣此等土豪劣绅,实属毒瘤,有机会非要除掉不可,可如何有机会呢?人家靠山是王驾,而自己在京进修过年,连个官宦门生都混不上,还是被发配回原籍当个芝麻官,拿什么去和乡绅来斗?

    郑钰提刀跨马,带着一干弟兄就来到了前头村。郑钰和抓差的弟兄们都还不熟,只听说这个白衣人是太爷的熟人,那得了,好生待着吧。对郑钰和和气气的,但也不捧,因为他们自己也都是泓县要么跟关家沾点亲带点故的熟人子弟,要么也是有会点把式外带着家里有点经济实力的,总而言之,都是塞进来的,都有点底子背景,不用去怕谁。  郑钰也不知道哪里变出好多的钱,一路上给弟兄们买吃买喝,客客气气的,也就玩到一块了。从县城到村子里路程不远,没天黑就到了,问村子里人张老大一家是哪家,众人指点,颇有幸灾乐祸的样子。

    到了张老大的家,郑钰这一个看,穷的都一块了。住的不大的泥胎房子,一扒拉掉土渣,一下雨就化,下过雨还得补,哪儿是房子啊?简直就是烂木头框子上面糊了一层黄泥。也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墙上掏个洞拿木头板子挡一下就是窗户,最大那个洞就是门。

    郑钰敲敲门,里头人把木头板子挪开,一看是官人儿,腿都吓软了,连忙跪下来磕头又是哭又是喊得,连忙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正是张老三。郑钰看得心里不舒服,但一想到此人乃是弑亲的禽兽也就狠下心了,叫兄弟们把他拿下,盘问得知,张老大和小张下地干活去了,张老大一家也没有自己的田地,是给关家包的一处田地做工去,还没有回来。

    先把张老三押下。外头看房子不大,里头可宽敞,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破席子四张,破棉絮被子几张,脏的都没有样子了。一个土灶头,连个火炕都没有,真可谓是家徒四壁。郑钰心叹,倘若张家有自己的田产,可以自食其力,张老二也能得到朝廷赡养,哪儿来的这般景象,有怎么会有弑亲的事情呢?多想无益,郑钰以侠客自居,想的当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庙堂之事郑钰不去多想,也想不明白。拿下来张老三,当去拿张老大,就怕村子里有管闲事的通风报信,让张老大父子跑了,就赶紧带人去抓人吧。

果不其然,到了田上不见张老大父子身影,问旁人,是张老大父子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就跑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去哪儿。郑钰也无可奈何,说不定就是关家人通风报信,但毕竟不好下定论,只好作罢。只好洒出贴去,让各村各乡注意这件事情,有张老大父子的踪迹就及时禀报就好了。

    郑钰要走,田上管事的人可不让。田地是关家“租”来的,旁边就是关家在乡下处理钱粮事务,养打手的庄子,庄上管事的是关家亲戚关吓三。关吓三就说了,郑老爷既然带着弟兄们来到乡下抓差办案,没抓到张老大父子也算是我们庄子上管理疏忽,也算是有责任,既是为了赔罪,又天色已晚,不如让郑老爷带着弟兄们到庄子上吃顿饭再回去也不迟。

    不吃白不吃啊,那就去吧,郑钰就和一干人等到了庄子上。就在田对面,也不是大庄子,就一个小围院而已,可别看庄子不大,韭菜可好。在院子里摆了几桌,虽然菜也都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都是当地不好买不常吃的好东西,好比那鱼,就是从几十里外的河里刚打上来的,不算新鲜东西,却也不是寻常老板姓吃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关吓三多恭维郑钰,希望能多照顾照顾关家的生意。郑钰初来高州,对关家不了解,可这两天下来对关家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就听关吓三在那边吹嘘如何做生意,做生意无非低买高卖而已,可关家却不,全是些拿人钱财霸人田产的买卖,压根就是黑道。

    关吓三就道,关家看上什么东西,好比说张老大父子干活的地,就是先拿钱买,开低价去买,人家准不卖,那就打,打的人家卖了。有些轴的,打死不买,那就打死吧,完事儿我们这里有全套的公文,直接做一份假的,也就把地拿到手了,根本就查不下来,也不怕查。说到这里关吓三嘿嘿地笑,叫人抬出一杆铳来,摆在郑钰面前,说这个东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搞到的,高守备的军械库,咱们关家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郑钰点点头夸关家好大的威风。实际上也明白,就是关家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要轻易地去惹关家。郑钰见过大风大浪的,哪儿怕这个,但心里实在是实实不爽,实在关家作为地主恶霸正是侠客门道的目标,自己虽然不方便表露身份,单也忍不住要发作,就问关吓三:那么关先生,自己也是个练把式的人,可否请庄上的诸位弟兄出来,打上三拳,踢上两脚,也叫我郑某饱饱眼福啊。

    关吓三大笑道没有问题,庄上的弟兄都是好把式,就把关家养的打手叫出来,又是打拳又是踢腿,好不热闹。但在郑钰眼里一看,啥跟啥啊?不过都是些花拳绣腿不中用的东西,能打的一个都没有,还好把式呢?都是些流氓王八拳罢了。    郑钰笑道:那么今天这么热闹呢,酒宴正和郑某人心意,也为消消食,也看诸位弟兄实在打得好,不如我与诸位过过招,切磋切磋吧。

    关吓三一听也高兴,心说给这个姓郑的孙子露两手也让他以后不敢欺负关家,就命人把酒宴撤去,让郑钰和流氓们上场比试。郑钰摘下腰刀,空着手就问:哪位弟兄来指教指教?就看蹦上来一个个儿大的,一报名号叫做撼地大脚陈六,流氓也不懂礼数,就直接和郑钰打上,一脚就踹过去,郑钰心说你不打招呼就算了,你这叫是踹人啊踹狗啊太不中用了,双手一接大脚,脚下一迈就拌住陈六,手上使劲咔嚓一声,扭断陈六脚脖,直疼的陈六哭爹喊娘。

    看得在场人一惊,娘的真来啊?关吓三看得生气,心说这个郑钰也太不懂事了,不过陈六本领不济,来个更好的准能教训教训郑钰。又来一个震天神拳李大海,也是大高个肩宽背厚,就跟郑钰打,让郑钰接住一拳,反打一掌,叉住臂膀硬生生扭断了。这个也不济啊郑钰心说,也就欺负欺负良善百姓,连教军场的新兵都打不过。

    关吓三算是咬了牙冒了狠了,但也不能拿铳打人啊,就只好再叫,叫一个厉害的,弄断姓郑的的胳膊腿就算完了。就看来了一个厉害的,大个子两百多斤,唤作镇高州赵虎。郑钰心说这名号狂啊,方才听关吓三讲了不少故事,就输这个赵虎害人最多,非得好好教训不可。这回郑钰是含着要杀赵虎去的,郑钰看着帮二流子也犯不着讲什么江湖礼仪的,打吧,就先出手去了,与赵虎一来二去,打的赵虎还不了手,几拳结结实实打在赵虎脑袋上,把赵虎打的倒地口吐白沫,死了。

    郑钰还蛮装样子,装作大惊,退后几步,言道:别是死了吧?哎呀呀我这喝多了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多有失礼多有失礼!我给各位赔罪了    关吓三恨疯了郑钰,但不能表现出来,就道:郑官爷不必自谦,乃是这几个废物学艺不精,要我看打死才好!

    郑钰实受了,但好歹是打死人了,还是得赶紧远离是非之地,辞去了关总管,就赶紧连夜回县城去了。

    可不光郑钰回了县城,这前脚郑钰打死人刚走,后脚关吓三可就差人出去找关大爷,好么,敢来关家叫板,还得了了。关大爷正在家里想坏主意呢,就听得有人传报,报道乡下的庄子被人给挑了,还出了人命,关大爷问是谁这么的大的胆子敢来作死,差人就说是县太爷手下的一位武夫,一人打了三人,还打死镇高州赵虎。

    嚯,关大爷一听,这么厉害呐?赵虎也算是高州里有功夫的人,镇高州是太狂,却也没几个人敢说能把他打死了,还是一个人打了三个,功夫俊呐!关大爷坏脑筋一动,心说这可是个好把式呐,既然是县太爷手底下的人,县太爷又有把柄在手,那不妨去把这个叫郑钰的挖到我的门下,岂不美哉。

    就这么办了    郑钰回到了县城,次日正在自己屋中闲坐阅读,就听得有人传报,说有人要求见郑钰,言道是关大爷在城中设摆酒宴,差人来将郑钰曾越请去一同喝酒吃饭。既然是关大爷所请,那也不好驳他面子,曾越与郑钰两人就只好放下手边事情,前去赴宴。

    到了宴上,放不住曾郑二人还是对关一鸣与他那一头的人有防备,曾越是吃不下也喝不下,就在心里算计着关一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郑钰心说您这样可惜了一桌子好饭菜,那我就替您代劳,一人吃两人份,一点也不跟关家生分,一点也不客气。

    关一鸣呢,一收以往交横跋扈的姿态,如今显得倒有些对县太老爷的恭敬,又是斟酒呐又是道歉,道歉是为说逼死良家女一事,曾越不愿意提起,书要简短,关一鸣表示,此事也有我大爷爷一份的责任,算是自己办事不周,还请曾越原谅,说自己已经给老父亲老母亲送去了礼物,他们也没有那么生气了,请曾越不要难过不要纠结,只字不提自己非礼的事情,还要给曾越介绍一方县太奶奶,都包在关一鸣身上。

    曾越心里想的满不是这么一回事情,这几日以来,曾越都在翻看以往卷宗记录,越翻越生气。此地就是关家的一言堂而已,根本就是目无王法国纪律,再加上往自己身上冤了一起命案,算是与关一鸣结下仇怨了。曾越心想,一来关家只是富户大贾而已,在关一鸣攀上列西王老王爷之前也跟本就没有势力,所谓势力不过就是花钱买来几个跟班的跟着打人而已,老百姓怕得,朝廷天军还怕得?况且列西王也不是什么大王爷,手底下没兵没将,一个儿子在朝中还不是要员,算个啥啦?攀上了王爷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自己作为朝廷命官,那可是傍着天子的权柄。况且自己的同学好友如今许多人都飞黄腾达,仁人志士岂能怕这种土豪劣绅。

    难对付的也就是关家跟高家搞上了,关家能从高家手里拿人拿枪,岂有此理了,将此事大书特书,上奏朝廷,想必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关家高家办下来。曾越想到此处还颇为得意。说回席上,席上还有高太爷,言说此宴还只是小宴,后头有更大的,良辰吉日将至,关大爷要与高小姐成婚,到时候邀请曾老爷过去沾沾喜,也给大家增增光。  席上关一鸣就夸赞郑钰在乡下露了一手好俊的功夫,想要管曾越借来郑钰到府中做教师爷,也能让郑钰教自己两手,陪自己玩玩。郑钰倒是无所谓,自己在哪儿一样地活,曾越当然不高兴啦,但也没有办法,谁能从关大爷嘴底下抢肉呢?好在曾越不甘心说郑钰此人是衙门的班头,是在朝廷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让郑钰去陪关大爷玩当然可以,不过郑钰仍然算作是班头,还是要听曾越调遣的,双方各让一步,郑钰吃的也更加开心。

    时间来到了秋后初冬,其实也没过几天。关大爷大婚,办的热闹隆重,吹吹打打比过年还热闹,关家好作,请来了高州最好的戏班子唱戏,连轴转的大戏就唱上了七八天。流水席摆上了大伙儿吃,算是管家总算行了一件好事,府中喝酒吃菜,外面赊放米面赈济穷苦,有那不干农活的,来到关家大院墙根底下,就能讨来一碗白米饭,比杂粮可强多了,一时间泓县群众对高家称赞有加,都说关大善人好。    关家何至于这么有钱甚至于说变成了开粥厂的呢?其实也不是,头几天做做样子而已,但是大伙儿既然吃了好处,也不好说关家什么了。再说了关家是地主劣绅没错,却也不是最有钱打那个,高州的大地主有的是,高州最大的地主在王府里端着,关家还排不上号呢。这些钱粮,大部分不是关家的,县城里的还好,都能跟着关家吃点嘛喝点嘛,可苦了乡下人了,收成存粮都收去给关家撑面子,还不够啊,泓县守备还有粮库呢,反正指望不上大兵们打仗,饿两顿也不碍事。

    这一二事情曾越也都看在眼里,心中有火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去管。曾越也不是完全不管,郑钰跑去关家,实则是去做密探去了,翻账本、挖证据,打出字勾引小丫鬟,在关府“坏事”做了不少,奈何郑钰也是一个玩儿主,很对关一鸣胃口,两人可就玩到一块去了。这其中不少关家的内幕消息也都给曾越知道了。

    曾越写了好几份检举关一鸣的奏疏,上奏给朝廷,具都石沉大海。曾越觉得非常郁闷,但一心想要弄一弄关一鸣,还是与自己同僚联系,疏通,看能不能有办法解决一下关家。最后一封书信打到高州知府贾通明案前,贾通明乃是自己在京师时候的门长,自己可以说是贾通明的学生。贾通明高州知府是在高州有实权的人,论爵位比列西王低,见面得给老王爷磕头,但论政事,还是比老王爷要大的,高州一二事情,都得有这位的把持不可。

    曾越希望说老师长能不能帮帮自己的学生,想不到也是一封书信送至曾越案前,说是无能为力,另寻高明。曾越怎么也想不通,堂堂一任知府,如何就不能制裁一个劣绅?在曾越一再骚扰之下,贾通明只能与曾越和盘托出,言道说,曾越是自己看好的学生,能够关心此事也说明曾越非常有责任心,实乃朝中之大幸,然而贾通明也不隐晦,直接说,劣绅土豪如关家者,作恶多端,朝廷也欲除之而后快,只是除去之后,天下之大,一个朝廷那里管得过来?南方诸地尚且裂土分封,山南诸侯至今混战不休,北庭也强不到哪儿去,驿站要钱,衙门要钱,班头捕快要钱,如今前线吃紧,朝廷没有钱,高州没有钱,就只好让诸乡贤代劳。

    只气的曾越哇呀呀暴叫,气冲冲地拿出一摞圣贤书来,越看越难受,却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失望,书中所言既真切又遥远,在远近之间,曾越也不知不觉地伏在案上睡着了。曾越梦中,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缓缓飘上天去竟然到了彩云之间,曾越只觉得浑身舒服,心情愉快,在彩云间自由纵跃,尽情欢畅。

    在云间正作乐,曾越就见有一人影,飘飘忽忽在云间,却也看不真切,自己飞近了过去看,可不得了,竟然曾妹,就见她也在云中飞翔,神采飞扬,好似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曾越挥手,又喊自己的妹妹,曾玲并不答应,只顾自己玩耍欢笑,曾越就自己飞过去。却到不了妹妹跟前,自己越飞,就离妹妹越远,曾越拼了命地要飞过去,最后曾玲只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云间,完全看不到了。

    曾越也不欢畅了,身子也沉了,就落在云间,脚踩在硬地上,再一看,四周昏暗寂静犹如子夜,只看眼前隐隐绰绰黑暗里有一门牌坊,曾越就走上前去,瞪大了眼睛才看见,那门牌坊已然破旧不堪,只见上书三个掉漆金字“黄天门”

    曾越吓了一跳,心说莫不是到了天庭?倘若是天庭,又怎么能是这么一般黑暗寂静景象,曾越也闹不明白,就往里走吧。

    到了里面环境已然黑如漆,静如林,一点声息都没有,又接着微弱的天光看到黑影群群,具都是斗拱飞檐、鸢尾五脊的模样,轮廓上看起来也是一件件宫阙庙宇,数量之多,规模之大,恐怕是当今皇上的皇宫也要逊色三分。

    只是,为何没有一点灯火,为何一个天兵,一位仙家都没有见到,曾越越想越不对劲,就想赶紧离开。就在曾越正要走的时候,就看到有一间宫殿里隐隐约约有些灯火,黄豆大点的灯光影影绰绰在曾越眼里格外显眼。曾越心说,这里说不定有人了,进去看一下是什么样的情况也好。

    曾越走到殿前,隐约看到牌匾上写的是什么什么娘娘宫,,心说一定是住着一位神仙娘娘了,那么自己就这么进去合不合适呢?正在犹豫时刻,就听得殿内有女声道:门外的居士,请进来吧。曾越一听,既然有请那就进吧。

    曾越走进殿去,就看殿里也是昏暗一片,灯火在偏房之中,曾越走进,敲了敲门,就听里面道请进,曾越便走进去,只看房中有一妙龄女子端坐在案前,案上摆着香烛笔墨还有一盏小绣花灯,,那女子怀中抱着一只花斑狸猫,轻轻捋着毛。
    曾越一看,赶忙行礼,道:信士弟子曾越曾子文,误闯仙宫,望娘娘恕罪呀    那女子看见曾越,也还了个礼,道请坐。问曾越是何缘故来到这天上宫阙。曾越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讲,然后问道:望娘娘您恕罪,弟子实在是没有想到天上居然这么黑,也没有看清楚娘娘您宫阙的名号。

    那女子道自己本是青恒山上清修之人,因修德有道到了这云顶之上,自己不是什么老仙尊者,只是一个修道者而已,希望曾居士不要太拘束,不要多礼。

    曾越一想,传说早年间却有青恒山上,一姓郑,一姓余两位仙女修行多年要下山到人间点化世人。那姓郑的仙姑点化了人中的龙凤,现出了白虎星君真神,自己化作白虎星君盔顶一缵白缨,有难之人呼唤仙姑尊号,便会有白虎星君前来救古消灾,因此郑仙姑祠也叫白缨庙,神州遍地都是,香火十分旺盛。那眼前这位,自然不必多说,必然是那位有道的余仙姑了。

    那女子就道:曾居士来此也算是有缘之人,既然如此,那么我自己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有劳居士您了    神仙的忙岂能不帮,曾越说尽管吩咐。

    只见仙女把猫放到桌案上,安抚两下让猫趴下,然后一呼噜毛,把猫摊开变作一张画卷,上面画了江山万里、海水波涛,只是没有人烟。

    仙女言道,不瞒曾居士说,天纲将倾,地纬将绝,只在转眼,自己乃是天宫中这一轮回的丹青使女,职责便是用手中纸和笔画出一个天地三界,好叫天纲地纬永不断绝,万物生生不息。而今,山河江海依然画出来了,但上面的人与事,只叫人头疼。

    曾越问,因何烦恼呢?照原样画便是了,天地万物生生不息,已经很好了。

    仙女道,曾居士有所不知,此画已然画过了千千万万遍了,只怕是在此之前有了无数个天地万物,有了无数沧海桑田,无数爱恨情仇,却具是落到天崩地裂的结局,这样的轮回已然走过千千万万遍了,倘若还照原来那样去画,只怕居士与仙女,天庭于人间,到头来,都是一声长叹而已。

    曾越听罢,不是很明白,却能感觉到不是一个简单事情,就拱手道:那弟子我有什么能帮助娘娘您的呢?

    仙女就问:三界中,以人间为基石,人柱崩则三界毁,依居士您看,这凡尘之中,如何才能使之有道而不绝?

    曾越听罢,就道:依弟子只见,只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世人各安其命,修其德,人间就不会出问题,就能安乐稳定。

    仙女轻轻点点头,就道:曾居士所言有理,只是我也是一直按照您说的这样去绘画,希望世人各安天命,守理奉纲,却还是最后天崩地绝,纲常不复。所以我说,穷尽了您说的道理仍然不能让世间安乐,那定然是有我们还没做过的事情,古来千千万万个天地轮回的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说到这里,仙女其身对着曾越深鞠一躬,吓得曾越直呼不敢不敢,折杀了弟子呀!

    就听仙女接着言道:曾居士有缘到天宫一游,定不是凡夫俗子,那么还希望曾居士回到凡间之后,做前人未做之事,观古来天地三界从未有的景象,我能在这天宫之上,看到人间奇景,将此画下来,化作一个古来未有的新天地,到时候曾居士就是三界的功臣。

    只见仙女说罢,曾越脚下一虚,就空了,曾越喊都没来得及喊那就掉了下去,一下砸在地上,曾越从梦中转醒,抬眼观瞧,哪儿还有那破败天庭,眼前分明便是自己的桌案。

    曾越定定神,还不等曾越细想刚才之梦,就听外面乱作一团,曾越正要起身去看,就听得库刹一声,一团白影破窗而入,飞进县太爷的书房。曾越定睛一看,竟然是郑钰飞了进来,但见郑钰退剑翅按绷簧仓啷啷就把宝刀亮出,指着曾越就道曾兄弟你若是还想活命,就随我来,此事说来话长。说罢就一只手抓着了曾越,就擒住曾越要往后堂带去。

    怎么回事呢?还是关一鸣婚礼。    拜堂早就拜完了,这两天流水席也快见底了,郑钰跟着吃吃喝喝好几天胖了不少,但可赶上事情了。这几日,打北边来了一伙饥民,据说是从前线附近逃荒来了的饥民,又是战乱又是饥荒,只能逃了。这伙人一路逃一路乞讨,实在讨不来也有抢的杀得,总之饿着一路逃到了泓县。

这伙人在泓县街上讨饭要钱,赶也赶不走,路也不能封上,只能任由这群人在县城带着。大伙儿都知道高家有流水席,虽然只是为了高家亲友街坊准备的,但好歹前几天舍面舍米大家都说关家好,难民岂能不知道这个,就上关家去了。

    让那帮人进来吃饭可成何体统?关家这么考虑,就不开门也不舍饭,毕竟前面说了,这些钱粮大部分不是关家出的,吃到现在也不剩嘛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奈何饥民闻见院子里面的肉香,就是不肯走,几百号人在关家大院门口趴了能有三四天,把关家堵在院子里好几天,这几天关家的酒席愣是没断,把院子外面的饿汉馋的眼睛都绿了。

    终于今天,几百人愣是把关家大门给挤破了,一群逃荒饥民的饥民就冲进了关家大院,眼看就要洗劫关家,但好在难民中有人出来制止了,只是跪下磕头,哭着请老爷们施舍些吃的给大伙儿,并不要抢你们家的。

    按郑钰意思心说舍点也就完了,别说几百个人,就是来几千个大兵,把你关家搬空了,你关家也仍然是泓县首富,施舍点人家吃的,不多么要紧的。

    但关一鸣能是那人么?大手一挥,家丁抬着十五杆大枪就出来了,砰砰砰一同放,就把难民打死不少,按说把他们打退也就完了。的确,眼前现死人还是很可怕的,难民吓得纷纷逃窜。郑玉实在看不过去,就出来拦着,要关家不要再杀人了,也给关一鸣一个台阶下,谁知到,有一个难民上来就抱着郑钰大腿,哭到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二当家了!大伙儿快来啊,小金山寨的二当家在这里啊,咱们有的做主啊,打他们关家啊!

    郑钰急忙表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可不认识你们。在唱高老爷反应过来了,好你个郑钰,难怪说神出鬼没,功夫绝妙,原来是北边小金山寨的土匪头子,我老听说有个姓郑的二头目,原来就是你呀。    郑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此番下山来到泓县,就是听闻泓县有一巨富关家,来踩盘子来了,抢了就走。但是与到曾越之后,郑钰是实在人,以侠客自居,侠客本分乃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不治一治关家乃至于说整个高州的恶霸团体,郑钰发誓不走。

    谁知自己多年前相助过的一伙人,今天竟然或逃荒到泓县,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大业未成怎么能暴露呢?完蛋了完蛋了,那高老爷是何人,也是在朝廷里带过的,带兵镇守泓县的人,就算没见过自己,能没听说过小金山寨么?

    郑钰一抽腿,也没有办法了,于是哈哈一笑,言道不错,我就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玉面白飞龙,小金山寨二当家郑钰郑德钦是也!小子关一鸣,我来取你性命!说罢,宝刀出鞘,就要往关一鸣杀去。    哪里有那么容易,十五杆枪和若干带刀拿棍的家丁围着,郑钰纵然是金刚罗汉也难保全身进退,刚一轮枪响,郑钰就被子弹打中了手臂,擦弹而过并不是重伤,然而也惊险,郑钰明白自己性命不能交待在这里,于是垫步拧腰就上了房,逃走出去。这么一死一逃,流民哪里打得过官军,死了几个前锋就作鸟兽状散,泓县整个开了锅了。

    关一鸣焉能不知曾越背后要搞他,早就起了杀心,要把曾越除掉换一个能安心的县太老爷,此事一出,再好不过,,打一个曾越窝藏朝廷侵犯的罪名,直接让高老爷调大兵把曾越抓来杀了,上奏朝廷,不罚反赏。   于是就派出人去,可怜曾家一家老小,还未从丧女悲痛之中走出,就糊里糊涂死在一片火海之中,送给曾越的宅子就被关一鸣一把火点了。此情此景被郑钰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心说一切祸从关一鸣起,却也离不开其他许多人许多事相助,单说关一鸣坏,没有帮助也坏不到如此地步,曾越啊曾越,你并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啊,我还是要救你一条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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