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梦梦

只知道她叫梦梦,不知大名。

小时候,大人工作忙,把我寄养在奶奶家,邻居家有个小姑娘,跟我差不多大,我俩家住的近,喜欢咿咿呀呀骑大马,其实就是一根木棍,小孩子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我和梦梦可以满村乱跑,一天都不会累。

她头上梳着羊角辫,看起来可爱的如同年画娃娃。奶奶格外喜欢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平时里总是很照顾她,有啥好东西都想着她。

有一次,奶奶照例在家唤“花花花花……”这是她召唤那只外出撒欢的老猫的暗号。只要一叫总会从角落里跑出来坐在奶奶身旁,很神很神。

梦梦,调皮学猫叫……奶奶也故意装作没听出来,就大声说,这猫怎么光叫不回来。梦梦就在门外咯咯笑。

奶奶接着故意喊有好吃的喽,她也不见外,噔噔噔就跑进来,奶奶就笑着看着她。自我记事从未见过奶奶打开身后的红漆木柜,那木柜对我而言很神秘,只见她从衣服里掏出用布包着的钥匙打开了柜子拿出了蜜饯给梦梦,我也沾了光,吃到一颗一辈子最好吃的蜜饯。梦梦用她豁着牙的嘴笑着吃了一半,却拿着另一半飞也似的跑掉,后来我才知道她送给她的姥姥吃……

自我见梦梦,就未见过她的父母。我问奶奶,奶奶说,他们去了远地方回不来。

我也不知道有到底去的有多远,要看不到父母。

我有时候也问奶奶,他们会回来吗,奶奶说不知道叫我不要问。只好作罢,大人都好像避讳提及此事。

我刚上学,经常哭的死去活来就为了不上学,因为受不了约束。记忆里梦梦没有上学,因为她姥姥说,女孩子上学没用。但我能知道梦梦内心里是想跟我一起上学的,她爱翻我书包里书,问这问那,我最讨厌上学,但梦梦总问我,所以,我每一次都把老师讲的东西认真的记下来,坚持下来,最后竟也是班里第一名,屡受夸讲。大人们都以为是我爱学习,其实我是为了能讲给梦梦书里的世界。

梦梦活泼,但却身体弱,经常出不来屋。我有时候,经常是背着书包先去她姥姥家看梦梦,有几次见她都是在床上躺着。

后来,有一次,我去找她,她又躺在床上,她看见我,勉强的挤出个笑,露出豁牙算是打招呼。

我就问你怎么了?梦梦说不出话。

她姥姥说,梦梦鬼附身,找大仙看过了。

有一次,我趴在她家窗口,梦梦家里香烟袅袅,黄符贴了好多,原来大仙又在做法。梦梦就在烟雾里望着我……

我在窗口就那么看着小小的,那么一点的梦梦躺在床上……我们就彼此看着……回想起来,依稀清晰可辨。

就这样梦梦一直躺了半个月,每天我都问她姥姥啥时候她能起来。

每次她不说话。被我问烦了就撵我走。

没多久,我上学回来发现很多人围在梦梦家,我就想去看梦梦,但是奶奶不让我去。我很急,奶奶破天荒第一次发了火给我关禁闭。

等到让我出来时,那天阳光明媚,一切如常。

我想着去看梦梦,一跑进屋,只见她姥姥两眼无神的坐在炕上哼着什么,我仔细一听,梦梦不怕,小鬼大鬼都闪开。天门一开全吸走……

我没看到梦梦。

找遍各个角落都没看到她。

我回去问奶奶,奶奶说她去了个很远的地方找她的爸爸妈妈了。

我天真的相信了,我想那样也好。

后来我才慢慢认识到死亡的含义,死亡的说法,有很多种,其中就包括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才知道,我心心念的梦梦,那个梳着羊角辫学猫叫的梦梦……那个笑起来可爱如同年画娃娃的梦梦,那个经常问我书本里的字的梦梦……只会在记忆里出现了。

连照片都没有,连全名都未曾知道。

依稀记得梦梦还在向我问这问那,我笑着说,好,我好好学,只是为了讲给你听。

此刻我已经潸然泪下。

忆起梦梦,竟然发现,她才是我幼小生根里就喜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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