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精读Vol.102：第七回批注精读（12）

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巧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的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得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旁坐下。慢慢的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唤秦钟。早有凤姐的丫鬟媳妇们见凤姐初会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素知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可太俭，遂自作了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与来人送过去。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那宝玉自一见了秦钟人品，心中便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心中亦自思道：“果然这宝玉怨不得人人溺爱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二人一样的胡思乱想。忽又有宝玉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因实而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后，越觉亲密起来。

一时摆上茶果，宝玉便说：“我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坐去，省得闹你们。”于是二人进里间来吃茶。秦氏一面张罗与凤姐摆酒果，一面忙进来嘱宝玉道：“宝叔，你侄儿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他虽腆腼，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此是有的。”宝玉笑道：“你去罢，我知道了。”秦氏又嘱了她兄弟一回，方去陪凤姐。

【批注】秦钟的外貌，作者做了比较详细的描写。“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这形态显然和宝玉差不多，“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作者加了一个“只是”，也就表达了宝玉与秦钟的不同，宝玉虽然也是长相俊美的风流男子，但是应该是没有女儿之态的。也许真是秦钟的女儿之态，讨得宝玉喜欢，也正是因此，后面两人在学堂里被人传出了绯闻。

 

【批注】凤姐也很喜欢秦钟，还笑着说秦钟比宝玉更好看，这有着凤姐的客套话成分，但是也侧面表现了秦钟的俊美风流。从辈分上说，凤姐要比秦钟高一个辈分了，晚辈初次拜见长辈，长辈是要给晚辈一些礼物的。这里凤姐的手下显然很明白凤姐的心思，都不用凤姐说就去告诉平儿准备礼物了。真如脂砚斋所评：强将手下无弱兵。

 

【批注】平儿作为凤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更是了解凤姐，她的礼物可以说准备的很符合凤姐的心意，也让凤姐很有面子。关于秦钟，脂砚斋认为其谐音“情钟”，并解释说：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这句话的理解就有些不同了。

 

【批注】一种说法是，这是一个谜语。玉其实可以看成王的象征，“未嫁先名玉”也就是说，没当皇帝前这人就是王；秦指的就是秦朝秦始皇，“来时本姓秦”，就是这个王说后来当了皇帝。这样解释的原因，显然是把《红楼梦》看作隐写明灭清兴的历史了。

 

【批注】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从字面解释。未嫁先名玉，就是说未出嫁的女子拥有玉一般美好的品格。来时本姓秦，就是说男子未经经纶世事所染之前也是性情中人。这样，作者想说的其实就是无论男女人性本都是美好的，但是一旦经过了黑暗世俗的熏染，那么就要与世沉浮了。从红楼梦本身故事来看，这种解释，显然还是更有道理的。

 

【批注】写完了凤姐和秦钟的对话，下面宝玉和秦钟的心理描写就很有趣了。宝玉作为豪门子弟，看到秦钟的风度，便羡慕起秦钟；秦钟作为寒门子弟，看到宝玉的穿着，也羡慕起宝玉来了。还真是世人眼中看到的都是他人的美好，而常常忘了自己的美好啊。

 

【批注】宝玉、秦钟二人不仅互相羡慕对方，更有意思的是，他们有一种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因为自己好对方不在一个阶层，故而不能成为朋友。作者如此刻画二人心理，实则是借助二人的心理来表达自己对世俗的讽刺。真实世界中，能够“苟富贵不相忘”能够不管贫富阶层而交心的朋友毕竟是少数。

 

【批注】宝玉和秦钟一见如故，两人便想私密聊天了。于是，在宝玉的要求下，他和秦钟独自到了里间。这里秦可卿特别嘱咐宝玉和秦钟，希望宝玉作为叔叔的身份可以谦让下秦钟，这一方面体现了秦钟的个性倔强，另一方面也体现宝玉的性情乖僻，秦可卿生怕两人闹出矛盾来。

 

【批注】秦可卿嘱咐秦钟什么话，作者没有交代，但大体应该是和对宝玉说的话差不多的，希望他不要和宝玉闹出矛盾。秦可卿之所以如此小心，正如前面所说，她是希望秦钟可以借助和宝玉与凤姐搞好关系，来进入贾府的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