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之死（六）

莲花后来才知道，每个周末石头都要马不停蹄地做兼职。有家教，有促销。但是石头在餐厅的饮食从来没有改变。莲花从超市买了袋装的熟牛肉，悄悄塞给石头。石头本来想推辞，但是莲花的眼神很坚定，因为担心同学们开些节外生枝的玩笑，石头只好收下了。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石头会趁着月光，悄悄数一数自己积攒的钱，该给妹妹雨儿添件新衣服了。雨儿总是穿着自己穿剩的衣服。准确点说，是自己穿小了，根本就穿不上去的衣服。

女孩子爱美，但是雨儿连个涂脸的油都没有。这些年为了供自己上学，母亲和妹妹牺牲太多太多了。对了，要给妈妈买双厚厚的护膝，每到冬天她总是说膝盖疼，晚上睡不着觉，在昏暗的灯光下糊纸盒。

贫穷的生活，像是一条从未停止抽打的鞭子，鞭策着石头马不停蹄地奋进。

迷迷糊糊中，石头居然梦到了莲花，莲花的两个酒窝里含着笑，温柔地走到石头身边，把石头背上的大包小包接过来，扛在自己肩上。石头醒了，发现自己居然大汗漓淋，满脸通红。

是啊，要是自己有莲花这样的女友，该有多好啊！莲花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仿佛一束亮光，照亮了石头灰暗的人生。

吃饭的时候，石头问莲花，“下午没课，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图书馆？”石头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莲花羞涩地嗯了一声。

面对面做着，虽然不说话，各看各的书。但是石头还是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好像那颗躁动的心要冲破胸腔。好像要飞到对面那个温柔的怀抱中。石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从小他就是个好孩子，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有些虚度光阴，进而产生一种羞愧的感觉。赶紧低下头看书，就在那一瞬间，发现莲花正在笑着看着自己，那个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村里庙中供奉的观音菩萨。

“石头，怎么总是不说话啊？约我出来，不会就是闷头看书吧？”莲花低声问道。“我，我就是想和你呆在一起。”石头的脸涨的通红，幸亏脸黑，要不一定很尴尬吧。石头在心中暗暗自嘲。

“一会咱们出去散散步吧，我请你喝咖啡。”莲花也不再追问，开始埋头看书。

林荫道上，一排浪漫的法国梧桐，在夏日的夕阳中别具风情。鸟儿唱着歌，好像要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石头，听了你的演讲，我才知道你居然过得这么艰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莲花说道。“嗯，没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会不忙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给我妹妹选一件连衣裙。

她身材跟你差不多，就是个头矮一些。对了比我低半头吧。”说着，石头比划着，眼中尽现关爱。“好啊，那我们就早点吃饭吧，我请客，今天在外边吃，吃完咱们就去。”莲花高兴地应着。

“不行，我请客，你帮我选衣服，应该我请你。”石头连忙接道。“好啊，前边有个小吃店，有个西安肉夹馍店，店里的凉皮挺好吃。”莲花说着，前头带路，领着石头进了店。

其实，莲花想请石头好好吃顿饭，补补身体。但是石头执意请客，那就省省吧，怎么能让石头破费呢。他的钱都是一点点攒起来的，来之不易。

莲花给石头要了两个夹肉饼，自己要了一个小份的凉皮。石头一定要给莲花一个饼子，莲花推辞着，“不行，晚上不能吃多了，吃多了会长胖的。”石头只好自己吃了。

三下五除二，石头的两个夹肉饼就下肚了。石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心里想着，等过年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给母亲和妹妹一人买两个回去。

莲花看着石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心疼。眼前这个憨厚朴实的男生，不知怎么地让自己动心。比起班上只会炫耀自己父母的男生，比起只会攀比吃穿，通过一掷千金讨好女生的男生，石头是多么另类啊。

看着莲花出神的样子，石头感觉自己的吃相一定让莲花见笑了。“不好意思啊，吃得太快了。”石头说着，“要不再加点什么吧，一会逛街要费气力的。”“没事的，吃好了咱们就走吧，对了，你妹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呢？”莲花问道。

喜欢什么颜色？应该是粉红色吧？记得老家院里粉红色的牵牛花爬满了墙头，雨儿总是说，“牵牛花多幸福啊，穿着粉红色的裙子。”雨儿的眼睛闪着光，但是随即就黯淡下来。粉红色的裙子该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啊。

“粉红色吧”石头答道。

两人边走边聊，石头的苦难是莲花想像不到的。从小像公主一般长大的莲花，感觉石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从小穿着各色连衣裙的莲花，也想像不出一个女孩渴望有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是什么感觉。

“有你这么细心的哥哥，雨儿一定很幸福吧。”莲花由衷地说。“幸福？嗯，但愿不久的将来，等我毕业了，找份好工作，能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吧。”石头知道自己的家境在同学中是最差的，以前在课间的时候，听到女同学聊天，得知莲花现在穿的连衣裙要一千多块钱，石头都有些后悔了。

自己顶多能给雨儿买个一百块钱的裙子，还不敢让妈妈知道，知道了一定要说他乱花钱的。他都打算好了，就说同学买小的便宜卖给他，只要30块钱。莲花猜出了石头的心思，带他来到了露天的夜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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