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不记得那年多少岁了,每次都要掰着手指头一年一年的数,然后发出感慨,原来都这么久了。
对于青春期,并没有清楚的认知,甚至于当我处于那段日子里也不自知,只当是情绪的波动。
初一那年,升学到了镇里的一所中学,那里集结了周边几个村庄的孩子,待暑假一过,寂静了半个夏天的教室变的热闹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叽叽喳喳,忙着交流和结交朋友。
刚进校门,左边就有一家商店,每次攒了零花钱就会去买零食,有人趁着人多悄悄的混水摸鱼,眼尖的老板总是能第一个发现。她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挽着发髻,眼神过于犀利,神色过于庄严,让我有点害怕,我还见过他和伴侣吵架的样子,真的挺凶的。
最喜欢的莫过于那一棵参天的榕树,盘根错节,像触手似的四处蔓延,稳固根基。粗壮的枝节依地而起,繁茂的树叶遮盖了刺眼的阳光,体育课一解散,同学就喜欢坐在那聊天聊地,我只是站着,惊讶于它的雄伟,风一吹,除了叶子在摆动,整个树干笔直有力,纹丝未动。据说它已经盘踞在这好多年了,不知道它多少岁了。
我被分在了一九八,这个与我出生年份有关的班级。至今我仍记不起那段日子里经历的一些事情,像是自然而然,又像是故意遗忘。
第一堂课不能免俗的是一番自我介绍,繁琐且无味,除了名字,基本上记不住什么,对于我而言这是一场劫难,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当前面同学坐下去,我慢吞吞的站起来,“大家好,我是某某。”可是他们不让我坐下,老师看着我,鼓励似的说“没关系,再说一点,兴趣,专长都可以,不要害羞。”旁边不断有人看过来,我的脸霎时间涨的通红,不知道说了什么,求救似的看向老师,信号接通了。“好的,坐下吧!”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脸上热度还未下去,环进臂弯里,掩饰这份尴尬。
年少时容易初心萌动,产生奇怪的想法,以为自己生病了,可有一天,人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不是你病了,只是你动心了。
01.悸动
那天太阳很大,光线渗入窗台,折射在课桌上,在反射到人的脸上,将他们的动作、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彼时正是课间时光,我正坐在位子上含着棒棒糖,周边不时传来女同学的惊呼声,一群男生正以扯女生皮筋为乐,眼看着刚绑好的头发眨眼间就披散开来,她们娇嗔怒怼,男生不以为意,继续捉弄下个女学生。
啪,身后谁撞了我一下,我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找到罪魁祸首Z,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眼泪飙了了出来,对方明显被我吓到了,连忙道歉,不断重复“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我并没有放过他,继续指着他骂,从那天开始,没有人敢来惹我。
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在意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我开始有了小心思?
大概要从那次课堂说起。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知性大方,人见人爱的语文老师,她的教学方式深受同学喜欢。那天她在课上问了Z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X啊,看你很喜欢扯她头发。”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那个少年脸上,包括我。他哂笑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和他有一个奇怪的小默契。每次课堂上,踊跃回答的他口中说出的答案都与我的不谋而合,我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这个秘密,却衍生了更多奇怪的念头。
他不会知道,每天早上踩点到达岔路口的我看着他从汽车上蹦下来的心情;不会知道每次排队打饭时我与他保持平行的意义。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虚无,没有边际。
02.女朋友
QQ作为当时流行的聊天软件,大部分同学都得到了家长的同意,手中握着各种型号的手机。不知哪天,列表里多了一个Z,平日里不敢说的,都在聊天记录里,跟他聊天会很快乐,他很幽默,现在看来,就是腹黑。
我守着这份怪异的心思,悄悄的行着注目礼,一个人的视线里看不到第二个人,这种不为人知的特殊情感最终会分崩离析。
初二还是初三,我们分班了,很多人离开了原来的班级,重新融入另一个集体,我和Z很幸运一直在一起。班里来了不少新同学,大家热络的交流,自来熟。
事情发生在一个早上。依着那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曲曲折折的路,进入学校。刚刚到座位旁,还来不及放下书包,就有人告诉我,Z交女朋友了,正是他的前桌,新进来的女同学。我默默的坐下,循规蹈矩,准备上课。
没有人发现我的异样,我只是觉得突然,就好像传闻中的2020世界末日。
从那以后,我没有在那么专注的看向他,我不喜欢他的女朋友,不喜欢她说话的方式,不喜欢她的哈哈大笑,不喜欢看他们打情骂俏。
谁料,我和他们分在了一组,每天到组长那背书,背完了就画个勾,我总是背的最快最好的那个,连老师都夸奖我。可是有一天,他提出跟我换座位,组长是他女朋友。我不同意,他就搬出老师来,让我去他的位置上,我气极了,直接把凳子也给搬走,一脸怒气,他有点懵,只好回来把凳子拿走。那一整天我都不开心,像吃了黄连。
放学路上,一个人走着那条路,那个女生从一旁凑过来问了我些什么,记不清了,得到答案的她笑着走了。我一直都想不起来她到底说了什么,隐隐约约觉得跟Z有关。
寄宿生活一晃即逝,马上要面临中考,我的成绩不好,喜欢偷懒,老师拿我有点着急。
入夜,马上就要关灯了,窗外有老师巡视,打着手电筒跟我们说“快点睡,要熄灯了。”正踩着扶梯上床,下铺的Q突然问了我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双手还放在扶手上,停止攀爬,“有。”Q突然兴奋起来,“是谁啊?”我默了片刻,说道:“那个女生喜欢的那个人。”也就是Z。这个回答奇奇怪怪,速速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下了。我不知道她是否有将这个信息告诉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反正我也不会知晓。
中考过后就是毕业,因此小心思也不再活跃,同学们买起了同学录,追着喊着要他们留言。
这是一个错误。我应该买的,这样我就能知道他会写什么了。
他递给我一张崭新的同学录,我愣愣的看向他。第二天他来收了,想看我写了什么,我连忙捂住,着急的说,“回家再看。”那不是一封告白信,很普通,结尾写着“不要忘记我这个女汉子哦!”充满了幼稚。
对于他,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似依赖,似喜欢,却都差那么一点,而这种感觉在某一年得到了全部。
中考完那段日子很新奇,我每天都会找他聊天,家长里短,他很耐心的回复,偶尔来几个小玩笑。我突然不在乎他有没有女友,只要我们还有联系就成。
成绩出来的那天,我让他帮我查的,他还说我英语比他差,哼。看着成绩,当时并没有想法,直到老师告诉我不够分数线,很慌,絮絮叨叨的跟他说可能考不上了。时来运转,由于我校学生基本都是分数线边缘,学校降低了分数,几个同班同学得已上线。
领取通知书那天,碰到了他,笑着问我“不是说考不上吗?”当时的我声音不知提高了多少,大声说了句“我怎么知道?”就跑了,毕业证都忘了拿。
联系在入高中时戛然而止,时间冲淡了一切。
03.再见
“你在学校吗?”消息发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跟着朋友一步步踏进他生活的地方,很想见见他。
经过几栋教学楼,来到了女生宿舍楼,朋友放好东西我就要回去了。
一路送我到公交站,没过多久,车就来了,与朋友挥手告别,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嗡嗡~”手机振动起来,一条信息映入眼帘,“你想见我吗?”想,很想。“没有,我就是送朋友来而已。”
很久我们都没有在联系。
再次见到是在一次考试上。考试地点正是他们学校,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其他学校。抱着这一半的希望,站在四楼往下看,企图在众多穿着校服的人群中找到他的影子。
“嘿,你在这干嘛?”朋友找到我,兴奋的打着招呼。
“你在哪个教室,刚刚都没看到你。”我激动的说。
“喏,最当头那个。”她指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
我曾试探着问过朋友认不认识Z,结果不言而喻。
朋友走后,一个人站在栏杆边发着呆,不死心的盯着四周。
一个寸头男孩,穿着校服和朋友从楼下路过,视线被吸引过去,真的太像了,会是他吗?两人不断在说着什么,寸头男孩偏了偏头,不是他。心里有点失落,可是见到了又怎样。
焦虑的站在原地,一方面考试让我静不下心,另一方面想见他这个念头愈加强烈。他大概去其他学校了吧。
就在我这么以为的时候,他出现了,还是那种痞痞的样子,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一个人走在悠长的小道上,那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了一种情感,心猛烈的跳动起来,热泪盈眶,偷偷的擦了擦眼泪,很快他就消失在一方。
他一直没变,仍然是当年模样,依旧是我在意的那个少年。
一场考试下来,晴天被阴云笼罩,雨水从天而降,没有带伞,只好拿着考试袋遮住头在雨中疯跑。一脚踏在水坑里,整只鞋湿掉,裤腿也湿掉半截,速度渐渐慢下来,努力的朝着校车前进。一场暴雨洗刷了他存在的痕迹,大颗大颗的雨落在眼前,视线朦胧,恍惚间在打着伞和躲雨的人群中再次看到了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很从容,淡然的行走在路上,手持一把雨伞,顺着伞架往下流的雨滴在了衣服尾巴上。他从不回头,这是上学时候就知道的事,此刻我却宁愿不知道,上了车,我还在找他,眼看着他从眼前走过,喉咙像卡了刺,说不出话来。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04. 终
这场青春时期的邂逅羁绊我许久,从初心萌动,到渐渐冷却,后死灰复燃,最终了无音信,不过是短短一瞬,其间所经事大都印在脑中,每每回想起他,总会不自觉露出笑容,是开心的笑。
人的脆弱感总是在深夜体现的淋漓尽致。
某一个夜里,我失眠了,看到他发的一条朋友圈,很普通的微商广告,没有寒暄,也不想知道他近况如何,但脑子里不断浮现一些画面,一发不可收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梦到他。他伫立在一棵桃花树旁,言笑晏晏,却始终看不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突然间,他转头看向我,露出笑容,我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无法判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我。他朝我的方向伸出了手,梦境结束,醒来泪流满面。
几年前他跟女朋友分手了,不知道如今是否和好,成家与否?
曾很多次想趁着夜色问他“你当年对我动过心吗?”答案其实已经知晓,不该再问,就此缄默于口吧。
我们从未在一起过,自然不会有之后的故事。
一场无疾而终的类似暗恋,在青春的尾巴里悄然闭幕。
如果平行时空真的存在,那么此刻我可能会问他“嘿,在吗?你成家了吗?”
“成了。”
“和谁呀?”
“我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