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笑，你还欠我一张画

蒋笑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个艺术天才，每次去他家，看见大大小小的奖杯奖状就羡慕的要死，我们家祖宗八代都没有艺术细胞，所以除了学习，我一无所长，就是学习，也没有蒋笑好。印象中，他那修长的手指，在画板上来来回回，折服了我那颗少年的心。

不出意外，他上了国内最好的美院，学习油画。

我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上了一所三流大学。

一南一北，很少联系。

再见面是毕业后的第八年，在北京的一个很常见的咖啡馆里。

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艺术家的影子，穿着西装，领带有一点歪歪斜斜，头发略带一些油腻，

还有点稀少，当初那个拼死要留长发的少年不见了。

“老蒋，你怎么有点发福啊”我在他对面坐下，探着身子，努力要拉近彼此的距离。

“是啊，不知怎么，原来怎么吃都不胖，现在都180了，你到没什么变化”

“180不是你的目标嘛”

“是纵向目标不是横向”我们互怼了几句，仿佛这些年真的没有分开过。

他抿了一口咖啡，目光直直的看着我，但没有焦距。

“老蒋，记不记得毕业那天，在一中的后操场，你说你要送我一幅画呢”我笑着看着他“你可别耍赖啊”

他全身一震，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着眼睛茫然的看着我。

“画画？”他小声的嘀咕着

“对呀老蒋”

他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嘴角带着一点点咖啡的棕色痕迹，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愁苦又悲伤。

“我早就不画画了，很多年前就不画了”

“为啥，这……这也太可惜了”

“当时，看不到希望”

”那你现在做什么“

“现在做广告，前几年市场好，赚了些钱，现在也不好做了”

“广告也不错”我干巴巴的在脑海中找合适的词“嗯，能发挥你的审美。你忘了，我买东西总爱找你帮着参考，总是觉得你选的就格外酷”

“我做的是广告销售”感觉他有点难以启齿。

“……”我赶紧喝了一口咖啡“也不错，我这些年只是写字，只是喜欢，可写的不好，不过谁让我喜欢这行呢”我在说自己，也在试图安慰他。

“发生了什么”沉默一会儿我实在憋不住

“大三时，我家里出了状况，经济很不好，我就想出去赚钱，就去悄悄卖东西，挣了点钱。那时候，我很迷茫，很害怕，越来越心浮气躁，画室去的越来越少，慢慢的就不去了。”

接下来他就自述自话。

“没想到，笔一放下，拿起来就很难了”

“前两天，同班同学的画展在798展出，我没敢去，记得年轻气盛的当年，感觉他各方面都不如我，但是他一直画下来，现在也小有名气”

“前两年挣钱的时候，被客户被酒精被压力被钱……被一切外界的物质的东西干扰，我自娱自乐，没时间去想，觉得自己很成功”

“现在，回过头一看，那些坚持的人，坚持着坚持着就成功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是精神是灵魂，我是不快乐的”

“有时候，我很分裂，想着我要是继续画，成就早就在他们之上了。可那只是如果……”

我不知所措“老蒋，我们应该往前看，你看你现在，不是很好嘛”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刚刚就丢了一单……没法救”

喝着咖啡的他，醉了，开始说胡话。

我嘴笨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谈话到此结束。

记起一句话，来自美国作家安.兰德的《源泉》“创造者，尽管遭到否认、遭到反对、遭到迫害、遭到剥削，却在继续前进着，以自己的经历负载着整个人累向前发展。”

蒋笑，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创造者，他不该放弃。

谁毁了我心中的少年，谁让他变的不快乐，谁放弃了他，谁又没去救他？

如果你放弃了当初的自己，就别在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会很难看。

如果你不接受现在的自己，就改变，朝着心目中最美的样子改变。

如果不，就会很难，快乐的活着很难。

蒋笑，一中后操场那个意气风发的小艺术家，还欠我一张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