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河，我不会让你再哭泣（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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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生命可以穿越，我真的愿意，找回我那记忆中的襄河，找回那条被全椒人崇为母亲河的襄水环清......

      那时候，冬日将逝，＂源从山涧＂迢迢而泻的一派春水，（注：1）便会裹挟着爆裂作响的浮冰，急速地奔向古桥的桥墩，随后以华丽的身姿，漩出一片明亮的水花。

        而＂老郑水炉＂的挑夫，也会在第一时间，用那包裹着铁头的扁担，凿冰取水。一担又一担地，从河埠头挑到烟火袅袅的＂老郑水炉＂，倾倒于硕大无比的坐地缸中。（注：2）

      于是，在挑水的过程里，那些从桶边闪出的襄河之水，便会淅淅沥沥地一路洒落，凝结成珍珠般的点点晶莹；而老饕们也会不约而同地迎着朝阳，聚首在＂老郑水炉＂的长条桌边，喝着滚烫的、用襄河水沏就的各种香茗，品尝着做工考究的官渡茶点（注：3），惬意地听着广播喇叭里播出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

        那时候，春意盎然，碧波拥戴着如雪柳絮，似血桃红，欲走还留地，在＂玉石栏杆半边河＂（注：4）中凄美回旋。虽然是流水落花，透露的却是春的信息，昭告了春花烂漫，春光明媚。

        而唱着渔歌，驾着渔盆的渔夫，就会即时登场，晃动着手中的竹篙，一遍遍地驱赶着渔鹰浮上潜下，捕捉那肥硕的，灵动逃蹿的鲜鱼；与渔歌交集的，更有河埠头洗衣妇女的爽朗笑声，以及响彻一片的捶衣声交响共呜。

        于是，晒衣竿上陆陆续续，挑起了一件件洗涤一新的衣衫，吐露着一丝丝母亲河的气息，在阳光下迎风招展；而寻常百姓的餐桌上，也会增加一道让人馋涎的河鲜（注：5）那一刻，空气中塞满了，葱薑和美酒混合后的醇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全椒呵！更因为吴敬梓的一部「儒林外史」而声名雀起，远播天下。

        那时候，当夏日炎炎，空气变得湿热一片，骤然而降的阵雨，推高了河水的上涨，而浩渺如烟的景色，却彰显了中国画的水浓墨淡。虽然雨过后，天气睛朗，烈日却依然把大地炙烤。还是母亲河敞开了博大胸怀，呼唤着在酷暑中煎熬的人们：来吧！孩子。让我为你排除热浪，还给你一丝夏日的清凉......

        于是，戏水弄潮的顶尖高手，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古朴的桥堍，裸露着一块块爆突的肌肉，摩拳擦掌地准备一显身手。

        无论是一轮拱月的＂积玉桥＂顶，还是一字横秋的＂涌金桥＂头（注：6），弄潮儿都会毫无顾忌地纵身跃下，飞溅起无数朵银色的浪花。人和自然的肌肤之亲，立马水乳交融，混然一体，人和鱼虾的碧波竞技，也変得扑朔迷离，难分高低。而肆虐的酷暑，却在浪花的翻滚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秋色如金，襄河上便会涌起长龙似的拖驳，装满稻谷的驳船，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徐徐靠岸。而赶集的一条条水泥农船，（注：7）也会装载着鸡鸭鱼虾，芡实莲藕，在河埠头谈斤论价、交易买卖......

        虽然这一切，已成了遥远的回忆！但襄河以及与之相伴的景色，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那样鲜活，那样饱满，那样隽永。

      如今当我缅怀她时，就像缅怀曾经喂过我乳汁的母亲！今天的襄河，已经青春不再，残存的一丝铅华，已遮不住她那衰败的容颜。

        当我再次踯躅在涌金桥畔，乌黑的河水已经散发出阵阵恶臭！当我重新踟蹰在积玉桥下，流经的河水仿佛在嘤嘤哭泣。没有比这一切更让我沮丧的了：当年的靓丽母亲，我的漂亮妈妈！怎么一转眼，竟変成了佝偻的老妪，肮脏而邋遢。

        当我坐在河边，寻找当年的记忆，猛然间听到了襄河在喃喃自语：可怜的孩子啊！为什么你们这般狠心？自从有了自来水，你们就把我整个儿抛弃。你们知道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却把拉圾倾倒在妈妈怀里。你们知道拥有现代化的厨卫设备，却把我当作了下水道，随意排放污水。更有那些丧失了天良的无耻之徒，把有毒的工业污水也向我排放！我已老迈得无力自行净化，只能在恶劣的污染中慢慢死去。为了你们的未来，我的孩子。我要挣扎着，作最后一次呐喊：如果没有了我，你们还能喝到干净的水吗！如果没有了我，你们还能尝到鱼虾的鲜吗！如果......

        一阵微风掠过，母亲河发出最后的一声叹息，终于停止了阵阵喃语。

        我突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刚才的一幕，竟是短暂的南柯一梦！襄河不会开口说话，但那些话语却还在我耳际萦绕，那样真切，那样凄惨。

      于是我追着远去的河水大声喊道：襄河！我的母亲。你慢些走啊，慢些走。我不会再让你哭泣，我要把你重新妆扮，找回那失去的青春年华。襄河！我的母亲。你慢些走啊，慢些走。我会让鱼儿重新回游，让碧波吐露芬芳，让两岸重现风光......

        到那时，我要庄严地昭告天下：

        我们的母亲河，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容颜，重现碧水蓝天；我们的母亲河，已经鱼虾成群，河水可以直接饮用；我们的母亲河，已经跨过了髦耋的阴霾，回到了曼妙的青春婀娜。

        因为我们在振兴全椒时，摒弃了＂先污染，后治理"的俗套昏招。我们在打扫卫生时，秉承了室内外齐头并进的信条。如今的襄河啊，四季如画，人头攒动，是现实中的又一幅＂清明上河图＂，在皖东大地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注1、出自明代黄槼古诗＂源从山间泻迢迢，汇入襄河一派遥。＂

注2、全椒吴家花园郑家茶炉有大缸，缸身一半埋于地下，方便挑夫倾倒。俗称坐地水缸。

注3、官渡食品系百年老店，糖食茶点用料和制作俱佳。

注4、吴敬梓笔下描写的半边河景色。

注5、全椒襄河盛产河鲜，号称鳊花鲤鲫四大上品。其中花系指桂花鱼，即鳜鱼。

注6、襄河上的两座古桥名。平直者称涌金桥，便于车马通行，拱型者称积玉桥，供路人步行。

注7、水泥船系全椒船厂制造之全水泥农用小船。

（2016.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