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出生的魏季虎黑黑壮壮，大约一米八的个子，走起路来脚下带风。用他的话说，这是职业习惯，很多时候，一笔单子超不超时就看这最后一分钟的速度了。
魏季虎是去年3月加入400万外卖小哥大军的行列的。最早去的百度外卖，干了两个月，因为听闻“单量”多，加入饿了么，成为了如今街上最拉风的蓝色骑手团的一员。他老家在安徽，少不更事，高中辍学，想去社会闯荡。务农的父母拦不住他，只得由着他随北京的舅舅学做水产生意。一年之后年满十八，跑去新疆当了两年兵。退伍后和几个战友一起来上海打拼，转眼已经三四年了。
- 壹 -
“不仅仅是体力活，
想要赚得多还得凭本事、胆子大”
在做外卖小哥之前，魏季虎试过很多工作。做过房产中介、物业保安、进过厂……兜兜转转一圈下来，还是觉得外卖小哥最适合目前的他。一是收入尚可，二是时间相对自由些。
外卖小哥的收入看上去不算少。在魏季虎看来，正常跑单的话，一个月大概能赚个六七千，遇上夏天旺季，耐得住酷暑积极跑单的话，月入过万也不难实现。如果单看收入水平，即使放在上海也算可观，超过很多大学生的工资了。但仔细算一算帐，你会发现这些钱挣起来并不容易。
如果想要挣得多，那么每出去跑一趟都要尽可能多地接单。魏季虎一般控制在每趟6-8单的规模，而有些厉害的骑手，一趟可以接上十几单。如果要确保十几单都不超时，除了要在规划路线上下功夫外，就只能靠牺牲交通规则来节省时间了。
而魏季虎在街上的时候总体还是挺规矩的，不得不闯红灯的时候，他有自己的原则，在确定不影响别人的情况下才会闯。
“那些为赚钱一趟接了好多单的人，在马路上看也不看地闯红灯，简直不要命了，我可不会这么干。”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是收入最多的那波人。
今年阿里收购饿了么后，人工派单被淘汰，更新的系统自动派单大幅缩短了配送时间。官方宣称该智能调度系统“将有效提升配送效率和骑手收入”，实际却并没有实现。随着智能调度系统的推广，饿了么在各片区的配送代理商也随之增加。
“僧多粥少”是魏季虎们必须面对的处境。为了赶上以前的收入水准，原本可以自由处置的那些时间，也将渐渐贡献给饿了么。
但对于奋战在一线的骑手们来说，他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权。
- 贰 -
“她这么投诉我，
她心里肯定也愧疚得很”
骑手的工资是没有底薪的，是纯计单量的血汗钱。按目前行情，骑手一单能拿8元左右，超时扣5元。收到一个差评扣50，那一整趟基本白跑。若遇上投诉，饿了么会根据实际情况对骑手罚款，罚款50元起，最高可达2000元。
天气最热的时候，饿了么也会根据单量划分高温费的等级。然而今年的高温费政策却迟迟未公示。
魏季虎至今仍牢牢记得他第一次被投诉的经历。
那是去年一个暑气逼人的正午，尽管热得满头大汗、手上没送完的单子也多，他还是稳稳地准点把一份云吞面交到了一位女士手中。然而就在刚把手上的单子全送完，寻思着赚了小一百的时候，他接到了被那位女士投诉的通知。理由更是令他错愕：那位女士投诉说小哥把云吞面打翻了，还配上了打翻的照片。客服判定投诉成功，罚款二百元。
魏季虎当时就急了，他问站长怎么办，站长让他和客户沟通看看。于是他赶紧联系那位女士，但却被拒接了七八次。最后电话终于通了，另一头却没有人说话。魏季虎不敢生气，半哀求地和对方说明了情况，希望她能打个电话取消投诉。沉默良久之后，电话那头回了一声“好”。
投诉最后却并没有被取消。
魏季虎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再次致电客服，而他也不愿意再拨通那个电话了。
还有一次。由于写字楼不允许外卖员坐客梯，每逢中午，众多小哥只能等着坐货梯上楼送餐。那次魏季虎等货梯的时候眼看快超时了，就试着和客户打了电话，询问可否先按成功送餐来算，对方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送完以后，也很“爽快”地收获一个差评，好几单的劳动瞬间又打了水漂。
委屈无奈的故事不少，幸好暖心的事儿也时常发生。
客户的一次理解，主动帮忙垫付错送外卖餐费的举动，就足以让这个当过兵的汉子红了眼。
- 叁 -
“我也不觉得苦，
在大城市生活谁都不容易”
尽管成天风吹日晒，时不时还会受委屈，但魏季虎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苦。两年的当兵经历让他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不怕冷，也不怕热。直到现在也保持着跑步的习惯，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外人觉得最心疼的酷暑严寒，在他看来倒也不难忍受，只是长时间的日晒让自己更黝黑了些。
相比天气，让人难受的还是客户随手给出的差评。最初的时候，一个差评都会让魏季虎难过上好几天，尤其是自己明明准时送达却莫名收到差评的时候。后来事情经历得多了，魏季虎也有了自己的消解方式，
“收到差评不开心的时候，我们几个骑手就一起画圈圈，诅咒他也被老板骂！天天加班哈哈哈哈！”
但当晚上九、十点，系统派单显示附近某某办公楼订了几份晚餐时，魏季虎又觉得，大家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真的谁都不容易。
深夜送完最后一单回家，看见有白领打扮的女生坐在街边哭泣。他想上前安慰，但碍于自己穿着饿了么骑手的衣服，“也不知道说啥，只好给她送上最治愈的眼神”。
- 肆 -
“如果有个哥哥或姐姐就好了，
当时一定能拦住我让我好好读书”
魏季虎有个感情很要好的女朋友，是他的小学同学。两年前在上海重遇，被他追到手。俩人去年订了婚，打算在上海再打拼一段日子，攒点钱，就回老家结婚。想到这事魏季虎就很兴奋，充满了干劲。
但当生活变得具体，自己心里又没底了。虽说几年来渐渐习惯了上海的生活，但做外卖小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自己这点学历，在上海很难留得住。但真说要回老家，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归根结底两个字：迷茫。
魏季虎不由得后悔起当初年少轻狂的决定，也感叹起要是自己有个哥哥或姐姐该多好。父母阻止不了他高中辍学的幼稚想法，但兄长一定可以。就像他现在对他妹妹一样。
魏季虎有个亲妹妹，在素来有“高考工厂”之称的安徽六安毛坦厂中学念书。尽管这个学校向来以机械化的教学、军事化的管理为人诟病，但它却承载着无数安徽寒门子弟考上大学的梦想。妹妹今年刚经历完高考，成绩离本科线差了一些，自己不甘心，想要复读一年。母亲觉得一个女孩子别那么辛苦，读个大专算了。
之于毛坦厂中学的严厉程度，之于大专与大学的区别，魏季虎其实并不很清楚。但意识中 “读书总是好的”，让他坚决站在了妹妹这一边。 没有哥哥指点自己迷津，但自己一定要做个好哥哥。
上海眼看就要入夏。面对逐渐升高的气温，魏季虎没有发怵，反倒有些高兴。毕竟酷热难耐的夏天，才是他们蓝色骑手天团真正施展拳脚的好季节。
无论前途如何，他一定会脚踏实地，竭尽所能，为家人、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明天。
访谈 | 祝某某
编辑 | 祝某某 胖桃
笔者按：原文于2018年6月发表在个人微信公众号 亚力克斯祝。
无论年纪性别，不忘少年之志
无论庙堂江湖，身怀侠义之心
听说是个以文会友的好地方，打算过来瞧瞧。公众号也好，也罢，只想找个地方，和各位少侠聊聊，这个奋不顾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