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飞过灰色的瓦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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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我发育不足的头脑,无法适应地方中学那超负荷的学习方式,作业资料成堆,三天两头的考、考、考,大考、小考、模拟考,摸底考,我疲倦极了。校长却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抓紧时间加紧努力,要充满信心,不能放松一刻,要把握住你们的命运!

        这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谆谆教诲,在我耳畔如炸雷般惊响,令我头疼了三天三夜。上课,我最怕老师提问,才来时,老师们颇有兴趣地直冲我来,一度冷落了那些优等生,结果我99.95%答不出来。他们只好对我失去兴趣,我也就暂时摆脱了罚站的尴尬境地。在这里,我打算不结交任何人,我不喜欢别人了解我,我也不愿去了解别人,这所中学收我,无非是双倍办学金起的作用,既然是交易,成绩又算什么?

        可一走进教室,看到那些废寝忘食的学习机器一样不知疲倦的农村同学,我无所适从,我怎能和他们比?每回各类考试毫无例外由我垫底,班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嘲讽我。我仿佛生活在恐怖的梦魇里,想逃出去,却不能够。我多想求父亲救我回去,回去!

        我不敢说,就是不敢说,不敢说,连日的噩梦失眠使我一度瘦的不像人样。

        每天放学,我步行到家,就强打精神,摊开书本作业和各类复习资料,不离房门一步。父亲面部阴霾,眉头紧蹙,像只看守犯人的狼犬无声地游动着,警惕着。

      我坐在房间里唯一发生作用的感觉器官是耳朵,我敏锐的耳朵像雷达般窥视父亲的任何动静,防止他突然偷袭书房,像捉贼抓住我抄袭别人作业的“毒手”,然后狠狠的把我打倒在地,间或踏上一脚。我知道,妈妈会别过头去暗自抹泪。

      那次,父亲果然进了书房,我吓呆了,低着头,全身神经绷得死紧,面无人色,那颗狂蹦的心几乎将我击倒。没想到父亲把我同桌的作业本当做我的在不停的翻看,那一刻,我几乎死过去……当父亲离开书房时,我瘫倒在椅子上,吁了一口弱弱的长气,紧悬的心随之重重地坠落下来。

        时间真难熬,却熬到令我忌怕的预考。世界仿佛定格一般,裁决我命运的时刻迫近了!我愈加疲惫不堪,每天要硬挺到十二点之后方能睡觉。父亲睡得更晚。早上,他总给我煎两个荷包蛋,妈妈则给我冲杯热乎乎的牛奶。可我根本吃不进。为了熬时间,我不停的胡思乱想,有过到深山老林里,和野人一起生活的想法;有过被什么道长仙姑收为徒弟而云游天下的想法。要不然就在纸上乱涂乱画,后来干脆数数、骂人,祈祷……就是无法把自己的视线拉到书本资料上,有时我没了思想,只剩个躯壳摆在书桌前。

      早晨,天灰蒙蒙的,我就得赶路,什么青山、绿水、小溪、田野、翠竹野花,炊烟、狗吠,对我无任何诗意可言。我只想……使我感到吃惊的是坐进教室,我就倒在课桌上进入温馨的梦乡。没有人打扰我,没有父亲蛰人的目光,宛若睡觉是我的专利。在后来的预考中,我也趴桌上睡着了。这惊人之举令老师们张口结舌,令同学们刮目相看,我犹如新发现的珍奇异兽,让他们惊异而远远的窥视着我,恍如冒然接近我必遭祸害一般。听一个戴金丝边眼镜,家在省城的女同学颇具权威的评价我说:

        “他是个十足的低能儿!”

        低能儿,不就是白痴吗?不错,不错的评价,这不是抬举我吗?我不在乎!

        结果七门功课我只得了100多分,比班里的倒数第二名还要少去两百来分!残酷的现实没有使我出身冷汗,很奇怪,我异常平静,很奇怪,父亲没有打我,只是他很郁闷伤感地说:

        “罢、罢!只当我……”却再也说不下去。

        妈妈,紧捏着我冰冷的手,眼神中透出惶惑,好像要失去我似的。我简直想死。在河边,我更加孤独、憔悴。眼前的小河,水汩汩地流淌,像我心中的泪水。几片轻风吹落的小叶,随着清流不知飘向哪里,我的心又寄向何方?没别的,我再次开始我的待业生涯。

        这一年,我十八岁。这一年,文艾考取了一所全国重点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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