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从郑州回来,已经一点半,又在金秋华城吃了碗烩面,回到家已经两点多。
车子前几天被剐蹭,我送去维修,电车又没电,新车是自动挡,我还没开过,比原来的车大那么多,找车位也麻烦。关键是我现在胆小了,要搁年轻那会儿,早开着不着(方言:不知道)跑几个来回了。九八年家里新买了豪爵摩托,大的那种,大王问,敢骑不?有啥不敢。我偏腿上去,一踩那个啥,车突突突地响了,我右手一加油门,车就往前跑了,我在三中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停下来呗”
“不着咋停?”
“不着咋停你也敢骑?”
“你让我骑的?”
大王边笑边指挥我怎样松油门 ,然后一把拉住车后座,我才下了车。那时候我还开过他家的手扶拖拉机,一下子冲进来龙沟里。幸亏龙沟浅,没翻车。
“给你个飞机,你也敢开。”大王笑我。
“有啥不敢?”这是年轻时的小丁挂在嘴边的话。
现在不同了,老了。安全第一。
但是我想去看妈妈,因为,一周都没去了,心里很牵挂。
给妹妹打电话,妹妹骑车来接我。五六里地,转眼就到了。碰巧的是,妈妈骑着她那辆三轮车,自己来妹妹门市上了。我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她还能骑电动三轮,担心的是她的安全。
姐妹三人和妈妈在门市上聊了一会,我想回家看看,顺便帮妈妈洗洗衣服、晒晒被子。这一段时间,天天不是阴天就是下雨,今天难得的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把东西晒晒,让他它们带点儿阳光的味道。
妈妈让我上车,说她带我。我不肯,怕别人笑话。我想带她,又发怵。这三轮车,我不敢开,怕翻了,伤着她。妈妈在前面慢慢开,我在后面快步走。街道两边停满了私家车,周末,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很多,再加上高中放假,接孩子的车一辆挨一辆。
“妈,停一下,让人家先过去。”
“您好,师傅,您等一下,让俺妈先过去,行吗?”
“妞妞 ,我帮你把行李箱往这儿挪一下,行吗?怕我妈的车蹭着你。不好意思啊!”
我成了临时交通警察,一通忙活,终于平安到家。
院子里有四五棵高大的桐树,四棵碗口粗的椿树,一棵长了十几年的葡萄树,还有一棵长了五六年的葡萄树,一棵柿子树,一棵花椒树,两棵石榴树,还有几口大缸,大缸里种着绿油油的韭菜。
树叶黄了, 院子里落满了树叶。怕妈妈滑倒,地上铺的毡子还没有揭起来晾晒。堂屋门前让妈妈坐那儿晒太阳的沙发上堆满了杂物。
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我心里埋怨。埋怨谁呢?大家都忙。忙着挣钱,忙着照顾孩子,忙着自己的生活,忙得忘了我们的起点。
妈妈年纪大了,没气力收拾了。她也没收拾院落的习惯。这些活儿一直是老爸在做。
老爸在的日子,院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
老爸从不睡懒觉。早晨起来,洗漱完毕,拿起一把大扫帚,一下,一下,又一下地认真地扫,那扫帚挨着地发出的哗哗声,在我听来是最美的音乐。
前院、后院,角角落落收拾利落,爸爸就会推开院门,把大门口也扫干净。捎带着也把错对门二哥家门口也扫了。
“三叔,天天让您扫,多不好意思啊!”二嫂爱睡懒觉,太阳升起老高了才起来。
“冇事。扫干净了,看着也舒服。”爸爸儒雅随和,有一说一,不会开玩笑,不喜欢嗙闲阔儿(方言:闲聊),喜欢安安静静看书、写字、画画、听评书、吹口琴。
一转眼,爸爸离开我已经十一年了。可我总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的很多习惯都似我爸。除了打球。我喜欢运动,似我二伯。我爸和我二伯长得特别像,脸庞、发型、身高、体型,走路姿势都像。我二伯的同事经常把我爸和我二伯弄差磨(方言:弄错)。
我把院子打扫干净,把垃圾装到桶里放到院门口。现在,每天下午四点左右,都有环卫工人来收垃圾。
“妈,你看建国家多亮堂,阳光多好。咱家不暖和,太阳都让树给挡着啦!”我说。弟弟早都想把树刨了,他不敢跟妈说,怕妈吵他。我说冇事儿,妈从不吵我。
“把其它树都卖掉,就留葡萄树、石榴树、椿树、柿子树,好不好?”我继续做老妈工作。
“哪是柿子树啊?”妈妈问。
“就这棵。你忘了,前几天你还吃上面的柿子呢!有的熟透了,还掉在地上了。把你可xio(方言:可惜)勒冇法儿。”我有些害怕。妈妈的记性没以前好了。
“中啊!都刨吧。”妈妈同意了。
“回头我就让小X找人,弄利亮(方言:弄好)了,咱家院子就规矩了。前几天我去娟儿家,她家就一棵枣树,其它都是花儿,可干净。”我一边说话,一边在院子里踅磨(方言:寻找),看有没有可以扔掉的东西。
“妈,这个花盆儿都烂了,扔它吧。”我指着一个用塑料绳箍着的瓷花盆说。
“别啦!(方言:不)还能用勒。”妈妈走下台阶,看了看,不同意。
“扔了吧,妈,种花是为了好看勒,好花配个烂盆,就像俏姑娘提啦双烂鞋,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不死心,继续忽悠。
“偌吧。(方言:扔吧)”妈妈说。
成功!我赶紧把烂花盆搬走,省得妈妈反悔。
一阵忙活过后,院子里干净多了。
我跟妈妈坐院子里嗙闲空儿(方言:闲聊)。
“妈,这是咱们去北京的时候的照片。这是去陕州地坑院时候的照片,这是尧山,这是五道谭,这是长寿山,这是……,还记得吗?”我打开手机,找到每次旅游的影集,一一指给她看。
有的地方她记得,有的地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诶,忘了。”妈妈突然站起来,走下台阶。
“妈,慢点儿。看着jve(方言:脚)下。你zua俩(方言:干啥呢)?”一共三个台阶,我怕她踩空了,赶紧站起来扶住她。
“隔(方言:给)你够(方言:摘)个石榴。你瞧我这记性,我说叫你吃啥勒?一直想不起来,忘叫你吃石榴了。”妈妈伸手去够石榴。
“叫我吧。”我搬来把椅子,放到了树下,刚想上去,又停下了。
“xx,来搁姑姑够个石榴。”我大声喊。
侄子答应一声,从堂屋跑了出来。
“上yao(读第三声,方言:椅子)上,把那个石榴摘下来。我给你扶住。慢点儿。”
侄子动作敏捷,很快摘下俩石榴。
石榴都长咧嘴了,我掰开一个,红玛瑙般的石榴籽儿晶莹剔透,特别诱人,扔一颗进嘴里,甜甜的,稍微有一丢丢酸,比超市卖的软籽石榴水儿多,好吃。
我在姐弟群里发了张照片,说:“赶紧来吃吧,今年最后俩石榴,见者有份,来晚就要再等一年啦!”
有妈惦记,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