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秘闻录》系列小说之《你的风雨桥》

《你的风雨桥》  长篇连载

三、初闻

     你乘坐的是从昆明开出的列车。车厢里的喧闹很快被一个个县城小站释放出去，入夜时分，车厢里旅人了了，静得能听到车轮与铁轨之间肌肤相亲的撞击与厮磨。之前你刚刚从乌鲁木齐到可可西里，又到拉萨，而后折回到丽江，又从昆明搭上这趟列车，去到贵州与湖南接壤的卡斯特山区，你计划从黔东下车再改乘汽车穿至湘西，凤凰古城与张家界已然去过，这次去看看桃花源的所在地。

    到了黔东一个县城小站，已是深夜十一点多，行人慵懒地离开车厢，这情景，恍若你这年多的游历所到达的每个地方给你的印象，所有的大小城市中，同质化的建设迅速地肢解着传统的躯体。一座座毫无设计感的楼房，为了满足城市表面的虚荣，挖断了旧的房屋的根基，割断了一些城市维持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积累的记忆。房地产开发、拆迁、还房、补贴成了充斥城市生活最庞大的资讯，让人无处逃遁。

    站外揽客住宿的人不少，操着本地方言的人热情地涌上来，有一个漂亮的姑娘，举着牌子问你住宿吗。你看她的牌子上贴的住宿环境的照片不赖，问了价钱，也能洗热水澡，心想照顾人家一次生意，就爬上她的面包车。

    这座小县城毫无例外地追随了城市化的进程，进城区就看到不远处房地产的擎天柱广告牌，这些你曾经并未在意的城市膏药，现在看起来，才发现他们居然挖空心思动用了华语中最美的字眼来蛊惑人心，揽钱入囊。

    七绕八转，到了这条不甚热闹的街边一个挂着灯光招牌的旅馆，在还算干净的房间里，你终于卸下了行装。

    刚洗完澡准备躺床上看电视，有人敲门，猫眼上看看，是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你拉开门缝问什么事，她一脸真诚：“老板，按摩需要吗？洗头需要吗？”你一听就明白了，就笑笑说不需要。女子不走，还是笑脸相迎：“全身推油特价一百，洗大头三十，洗小头八十，不带焗油一百二，老板试一下嘛。”

你赶紧关门，任凭女子在外边敲门，假装听不到。

你走遍了中国大部分地方，遇到太多次这样的情况，一个人出门在外，个人需求得压制一下，否则就会吃大亏。

    曾听朋友讲起过，说有个哥们出门在外离开老婆了，最喜欢干这事，在户外、车里、酒吧卫生间等等任何能行事的场合，绝不放过，而且自称阅女不下百人，从未出过事，也没有被老婆发觉，算是奇人。就是这奇人，还是吃亏在这件事上，有次到上海出差，联系到了暗娼，刚躺下，警察就踹门闯进来，打了个半死，还被拍了光屁股的照片，说要寄到家里，要想没事就交赎金，他还暗自猜想上海的警察不至于像土匪吧，结果迎头又是一顿暴打，最后只好给家里打电话，好说好歹要到两万块钱了事。因为这件事，老婆非得离婚，闹得单位同事、家里亲戚个个视他为垃圾，领导还找他谈话几次，差点丢了工作。事后才得知，警察是假的，他们就是那坐台妹的同伙，专门诈骗想他这类型的，他是栽别人手上了，这哥们气得头皮都抓破了。后来又去成都，在火车站蹲厕，看到厕所门板上写着一首打油诗的后两句“吃XX亏，上XX当，最终死在XX上。”这哥们终于忍不住在蹲坑里泪流满面。

    这年头，办这事跟吃饭喝茶一样随便，以此为生的女性一批又一批从中国农村的各个角落涌到城市，而城市提供给人的消费项目中，如论如何都少不了这一档。一个在省财经大学做工商管理讲师的朋友曾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他正在写这方面的论文，这如今也算是搞学术研究的一个热门课题，叫做社会研究。根据他的研究剖析，得出了一个结论：这门如钉鞋算命一样古老的行当重新蔓延渗透到生活中，并不是世风日下或道德滑坡这种常人看来的表象，而是经济繁荣、城市化进程加快、中产阶级兴起的重要表现。根据他调查统计，每年这方面消费总量一半以上的收入，都是所谓中产阶级贡献的。你由衷佩服这哥们从哪里统计来的这些数据，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观点。支撑起丽江、凤凰、周庄等旅游安乐乡大大小小的酒吧消费的，正是源源不断前来猎艳的所谓中产阶级。

    饱暖之后，人有更多自由与理由选择自我改革开放的领域，性的放纵本身就是所谓自由世界鼓吹的种种自由其中之一，或许正是这个自由，也成为你面对妻子的背叛，生气不起来的原因。

    天亮收拾东西出门，竟是大雾迷蒙，天地间混沌一片。昨晚火车站揽客的漂亮姑娘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往外看，看到你下来，忙迎上来，咧嘴一笑，一口干净的牙齿很是让人看着舒服。

   “老板退房啊？今天这么大的雾很少见的，没什么着急事，你可以再住起玩嘛。”

    “谢谢，退房了，我还要赶往湖南。”

    “老板，要搭火车去湖南吗？还是坐汽车？”

    你以为她要推销车票代订的业务，就说我自己看吧。

    “坐火车的话，到等到十一点多才有一趟。坐汽车这么大雾，不保险，车也不一定发。”

    你盯着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老板你去过锦江市没有？”

    “以前都没听过，昨天坐火车到贵阳时在月台买了张贵州地图，倒是看到锦江这地名，好像是个地级市吧，跟湖南挨在一起的。”

    “对嘞，我们家就是从锦江过来开宾馆的。锦江的梵净山，风景很好的。你既然来了这里，就等雾散了，坐班车去锦江，再换班车去江源县，就能看到梵净山了。”

   “梵净山，好像这是个景区吧？我以前倒是听说过，但是具体不知道在哪，离这里不远吗？都有些什么好玩的景点？”

   “有金顶，有蘑菇石，梵净山里的水最舒服了，你若是去了，一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