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落叶》


       

               

              (自传体小说)

  为何我想活着将自传公之于众

                感          言

在我六十六岁这年,终于含泪完成了厚厚一大摞,分十大部,三百九十七章,五百八十四万字,白纸黑字,记录我一生命运的,超长篇自传体小说————《红尘落叶》之初稿。

三百九十七,397,为什么一定要长篇大论的,写成这个数学?是因为我一生,曾三次迭遭大不幸,几度深陷绝境,却都被我奋力挽救,起死回生,三次救起。这历程,充满了锥心刺骨般的痛苦,愤恨难平的耻辱,饱含泪水的酸涩,无可奈何的绝望,一言难尽的悔恨,近乎荒唐的疯狂。每每想起,就会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每每忆起,便让心一次又一次受折磨。岁月流逝并未能让我淡忘这一切,好在如今,我还是安然度过了六六大顺。

五百八十四,584,为什么一定要洋洋洒洒,写下这个数字的万言,写下如此多的字?因为它谐音,正是我发誓。为何要发誓?因为正当三十而立之年,成家立业之时,却都因女人之故,让我遭逢一连串的大不幸,先是恋爱失败,而后又被人背叛,婚姻之殇,家庭刚建立即分崩离析;好不容易再组家庭,又因大难临头,迭遇病灾,再一次面临家破人亡。难道老天要存心不让我成家立业?难道老天一而再,再而三,毁掉我的家,夺走我的爱,置我于死地,是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欠了谁的债?

不,老天对我的惩罚,过于残忍,我承受不起;老天对我的安排,过于不公,我不甘忍受。我不想这辈子窝窝囊囊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堂堂七尺男,连个家都保不住,更不愿这一生就此消沉潦倒,过的不如人。因此我发出重誓,一定要向命运挑战,类似于大多数人,同样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拥有一份真正的爱,并且出人头地,活出精彩,活出美丽,活成一颗参天大树,气死老天爷。

所以,这是一部,写自己一生痛苦成长,自强不息,挽救自己,挽救家庭的长篇自传体小说,从我少年写起,直到过上幸福满足的晚年退休生活止。

     

该书的前三部,少儿时光、青春年华、部队生涯,写我性格的养成,怀才却不遇,机缘总不顺。

该书的四至六部,婚姻之殇、贫病交加、自我拯救,写我跌落苦海,苦苦支撑,寻找方向。

该书的七至十部,潜心努力,以琴代情,采摘盛果,苦尽甘来,写我找对路子,百倍努力,终于得成正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我以少时栽活的一根杨柳枝,数十年后成长为参天大树做见证,将同样活了几十年,历经人生风风雨雨,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励志故事,原原本本讲述给大家听。

       

我只想说,人生的每一个历程,不如意事总是多于欢心事,痛苦、悔恨、失望常会伴随搀杂期间,尤其是还曾遭受生活的背叛。很多人因而总爱抱怨,怪这怪那。其实所有的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这怪不得父母,怪不得别人,怪不得背叛你的人,怪不得社会,也怪不得命运。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没活明白。

       

所以,人活一世,回首以往,总想悟出点什么,明白点什么,这很重要。我不想糊里糊塗一辈子,老了临终了都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代表世界的老天,它对不起我,将恶运给了我?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毋用置疑,当然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这个世界,那你扪心自问,你活在这个世上,成了一个顶着天立着地的人,你和命运斗争过吗?你在逆境中有过重拾信心,积攒能力,拼命维护住自己尊严,家的尊严,不让别人看你不起,舍弃你而去的时刻吗?你最终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一个个亮点还是一个个污点,这全看你这辈子怎么活了。

       

喜欢不喜欢我写的这本自传,当然在于各人的兴趣,如果觉得它只是别人的一本流水帐,不关己事,只管弃之不理。倘有真心爱看的,还能期待后续的,甚或点赞或挑毛病的,本人都满心欢喜,说明朋友与我心意相通,我定当毫无保留,将故事完完整整奉献给大家。

       

这本自传体式回忆录,是我苦思冥想,日耕夜熬,耗时数载,费尽心血,方才书写完毕。本只想自己收藏,或留予后人,不打算公之于众的。但言为心声,毕竟满纸都是我内心的真情表露。我今虽仍活于世上,但无论是谁,自打娘肚子里出世,就已为自己开启了一条,直达离世的人生之旅。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的旅行者,活着,就只能时时刻刻走在这条,只会越来越短的人生旅途上。你想回头,你想摆脱,你想拼搏,你想得到老天更多的眷顾,都没有用。所以,对我来说,时日无多了。

人这一生,最该看开的就是生死两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注定人这一生的旅行是孤独的,两手空空的,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如同枝叶,来自于泥土的培育又枯化为尘土。既然如此又正因如此,我就该学红尘落叶,在最终入地前,将这辈子活出的精彩,活出的美丽,原原本本,公之于众,留芳于世。

                  前        言

每当我见到,才被秋风撕落的树叶,又让风驰电掣的车轮,腾空卷起,借势向前,却都望尘莫及,翻翻滚滚,纷纷飘回地面时的情景。

再见到,这些离枝后的落叶,虽然不甘心就这么坠入红尘,还欲扶摇再起,最终,却被川流不息的滚滚车轮挤出路边,掉进沟沟坎坎里遭秋风冷落,终至湮没。

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回回,我都会不忍目睹,心中泛起酸楚。以至于浮想联翩,联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坎坷命运,有如此叶,便总会情不自禁,泪眼婆娑,潸然泪下。

秋风扫落叶,荡尽红尘事。的确,秋风落叶,叶落红尘,是常能引起人们的感触,以为这是树叶生命周期的结束。枝若去叶,当春再发,叶若离枝,归宿在哪?落叶哀哀,老树苍天,会给人一种不可言传的悲凉。那满地斑斓的落叶,被撇在肃杀的秋风里瑟瑟,尤其让年过花甲,面老珠黄,白发衰颜,走向生命尽头之人,一掬同情忧伤的泪水。

殊不知,落叶都曾有过自己美好的青春,有过向着广袤蓝天伸展,追求美丽梦想的时刻。

鼎盛时期,也曾花儿簇簇相依,绿叶高低相偎,一派风流丽质。然而世事一场大梦,难免几度秋凉。正如“西风吹落叶,解作凄凉声。一朝辞秋叶,飘飘难为情。”

不过,落叶的意义更在于,它落到大地后,仍然以自己的躯体滋养着大地,滋养着树木,小草,而后又转化成了新的绿叶、红花和黄橙橙的果实,尽了自己最后的责任。

人的一生也像叶子,从叶尖到绿叶,再从绿叶到黄叶,最后飘然落下,化作泥土,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无论是新叶、绿叶、黄叶还是落叶,都是应该赞美的。

生命一去不复返,每个人最终都会像落叶,长眠安息在大地上,拥抱着它,与草木为伴,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永远守护着这片大地。这,也能说是生命的另一种美丽!

因此,对以往的命运,我无怨无悔。对余下的人生,我豁达乐观。回味品评我这一生,感觉尘世间“尘埃”漫卷,有过许多悲欢离合,经历过许多跌宕起伏,辨识过许多假恶丑,可我只想把自己酸甜苦辣的人生经历,以及发生在我身上,值得我深深留恋的真善美的东西,逐渐懂得觉悟到的人生真谛,在我生命尚未凋谢成一片枯萎落叶之前,将它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写成一部自传体小说,以飨后人。

          第一部分:  少儿时光

              第一章 书记楼

一根新栽不久的细小杨柳枝,在一场说来就来的风雨之后,爆漾出可数的几粒嫩芽和一抹沁人的绿。

插其入土的主人,一个在春暖花开之后,随父母由省城徙居此地,立足不过才月余的男孩子,正歪着小脑瓜留神察点着他早晨起来的新“发现”。瞧那付专注的样子,活脱像个爱树入迷的小米丘林。

“大毛弟,快来看呀,我们的小树它活了。”

这个和柳枝齐头的男孩儿,仿佛发现了阿里巴巴的宝藏,扯着嗓子大叫。

“宇儿,你喊什么哪?”男孩的妈妈出现在家门口。

那被叫做宇儿的男孩,好像没有听见妈妈的问声,纹丝不动,满眼全是对面前柳枝的关注神情。

“你回来,回来,没听见我在喊你吗?”提高了嗓门的唤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想装聋作哑的男孩,到′底还是不太情愿地回身向妈妈走去。

“清早白日,谁让你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妈妈责怪起儿子。

“我......”男孩嗫嚅着,欲言又止,却屡屡回头,还在眷恋着身后的小树。

那妈妈抬头朝前望去,见十米开外,细条条插着一根树枝,既不分杈,也不弯曲,顶端似乎有些泛青,底下湿漉漉一滩,还带点泡沫。

“要死,你怎么把尿拉在院子里,回头让你爸知道,又该狠狠训斥你一顿了。”

妈妈虎起了脸。男孩急了眼,涨红着小脸分辨道:

“我在给小树浇肥,好让它长高长大呀。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爸爸凭什么要教训我?″

望着犟嘴不服气的儿子,妈妈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替儿子拍去身上的灰土,再夹屁股一巴掌,用力把儿子打进了家门。

此时此刻,母子俩的心情又同又不同,一个盼着小树早早长大,一个盼着儿子快快成人。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盼望中日月如流,转眼又是数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过去。离开那根柳杨枝成活之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当年那个小男孩,又一次站在了他家门前那株已长成大树的杨柳旁,泪光莹莹,显得依依不舍。

这个显然高大了一点的男孩,会是谁家的孩子呢?为何对眼前这棵看似一般的树,情有独钟,恋恋难舍呢?

不是别人,是我,我就是那个四年前爱树入迷的小米丘林。

四年的生涯过的虽快,但只脱去了我身上的一些稚气,论个头,和当年相差无几。那株和我齐头的小树苗,却随风见长,一个劲往上窜,早已绿叶扶苏,高我数倍了。

在这棵初时懦弱不堪的小杨柳的绿中,四年来,融进了我不知多少亟盼和怡情,也灌注了我不知多少心血和汗水。

在我和大弟的细心照料维护下,它显示了蓬勃旺盛的活力,长得那么挺拔,那么潇洒,那么自在。我家门前卓然而立的,再也不是细条条的一根树枝了。

这杨柳,虽然只经历了,四年的风风雨雨,可它却是,地地道道的土生土长。我呢?说来惭愧,和它一齐落足同一块土地,四年过去了,却连本地的方言还听得似懂非懂。

它看去枝与枝挨挨挤挤,叶与叶密密层层,好不“热闹”,我除了和它朝夕相处,亲密的不行,在同楼其他小伙伴们的眼里,依然还是个新来的、与人格格不入的、怯生生的“陌生小子”。

若说初来乍到,人地两疏,因而腼腆怕生,不敢多出门,让人觉得你胆小怕事,也还说的过去。但四年之后,落户毕竟已非一朝一夕,还是如此的怕见生人,这便不应该了吧。

若说是我秉性胆小怕事,天生孤僻惯了,但我在妈妈眼里,可向来是只不服调教的初生牛犊,顽皮的出奇,那怎么又会,与人落落寡合,难以合群?

我的自成天地和闭关自守,绝不是得了“自闭症″,实在是事出有因。那又是什么原因,会导致我性情变得这般内向?且听我将原因分析如下:

在家中,我排行第三,上有长姐大哥,下有两个弟弟,手足五个叨在父母爱下。

四年前,也就是一九六六年的五月份,当爸爸从新上任的地方,派人接我们全家乔迁新居时,听说要去的地方处处青山绿水,并且山高入云,野猴子随处可见,野猫野兔多的都会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姐弟几个全被诱得悠然神往,早把平日老喜欢爬的西山看得一钱不值。

几天后,当一个又一个山头被抛在了后面,一个又一个山头又接踵而来的时候,一颠一晃,摇来摆去的汽车,把我们全家载进了一座布局整齐,楼群林立,树木葱茏的机关大院,最后停在一幢高两层的宅楼前。

随着汽车引擎声的沉寂,平静的楼舍人影憧憧。许多热心的叔叔阿姨们,七手八脚的从车上卸下东西往楼里搬。

我东张西望,没见到一只毛猴子,却接触到好几双看热闹的眼睛和陌生的孩子脸。

这幢楼,上下共住着八户人家,我家占了东头底层三间。因几任父母官都曾在此楼安家,故尊称为“书记楼”。

“书记楼”,座落在机关大院的西北隅,地势颇高。比起其他一幢幢宿舍,不仅高高在上,并且三面护林,一面隔墙,与后山也仅有一墙之隔。

搬家的那天,到达目的地时,车只能停在楼后。因此楼是朝向后山开的门,但又座落在整个机关大院的最北端,所以不以机关大院的正门位置来称呼楼前楼后,而将门对的方向称之为楼前,窗对的树林方向称之为楼后。

楼后的树林子又多又密,林子间有一条道,自然可以由此道直达机关大院的正大门,我们的汽车就是沿着此道一路开到了楼后。

中间有一座水泥平桥,跨过一道深水渠,人就可以站到宿舍楼的面前了。

过桥不必绕楼走,有一个过道,穿过楼当央,将整座楼房前后给贯通了。

那些帮忙的叔叔阿姨们,就是经由这过道,把我们运来的东西全搬进东头一楼三间房里去的。

我人小力微,拣轻的东西,也随大人出到了楼前。

乍一眼,看到了一堵望不见尽头的围墙,曲折的围墙下,更有一处略显开阔的小林地,稀稀拉拉栽着一些树。边墙修的又长又高,一眼望出去,外面都是小小山头,绿绿树梢。

就这样,才一天的时间,我就随着家人,从一个大平原城市繁华的氛围里,换到了竟然开门能见山的典型小山城的脚下。

安顿下来之后,内心开始燥动,始终记挂在心里头的,当然是想出门找猴子。

猴子最爱上树,来的路上我们兄弟几个就已注意到,这里偏是树多。

由正门到楼后,已然是一路的林间道,出到前院,我往东西两头各一张,哇塞,全是高高大大的树木,心想猴子必定少不了,赶紧回门把老四大毛给拖了出来。

西头上台阶是院墙的一角,数排苦楝树下藏着一间男女有别的小小茅厕;东头下台阶是一条通向机关食堂的路,左边过一排矮房有一大片樱桃林,右边一列数十棵高大的红心李树。

这时候正是初夏季节,满树上累累的红果实着实诱眼,我和大毛也不怕陌生,循着树就一棵棵远远寻将过去,结果没瞅见猴子,却有了这意外发现。

我俩发现,这院子里的果树非一般的多,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好多果子连见都不曾见过,乐得我和大毛,就像猪八戒到了极乐世界,不知天高地厚了。

常言道的好:在家五件事,吃喝拉撒睡。这一吃一撒,可就使我频频往来于东西两路。西路味不正,树也苦,上台阶光顾,那自然是不得已的;东路不但油食飘香,树也酸溜溜,甜蜜蜜,令人垂涎欲滴。下台阶光顾,那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一来二去的,我和大毛两付肚肠一般馋欲,都对那果树生出了觊觎之心。

干咽了一星期口水后,老是望梅止渴已收煞不住我和大毛的馋欲了,于是付诸行动,趁某天午后四下无人,两人悄悄溜到一株近楼的李树下,往上巴巴的望。

浓密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蠕动,到底隐藏不住那高处绯红着脸的大果子。大毛在树下望风,我呢?干脆脱鞋来了个猴儿上树。

要知道,我是56年出生,属猴,那年66年正好十一岁。听妈妈说,四个兄弟,属我小时候最为顽皮,七岁前,死活不愿去幼儿园,几次三番出逃,害得妈妈只好将我送住外婆家附近,换个幼儿园管我。想不到我依然会逃,还一逃逃到外公床底下,躲了半天。在原来居住的城市,我逃园都逃出了名气。

另有一回,六岁的我一大早,拖带着五岁的大毛追电车玩,竟然从杭州狮虎桥徒步十几公里,迷路到了笕桥。急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全家出动,还惊动了当时四个派出所,全市广播寻人,直到深夜,才被警察叔叔找到。

不仅如此,上学之后,下课铃声刚一响,出教室带头冲锋陷阵的总是我;爬坟头,上树掏鸟窝,吹哨子扰人,上课迟到的也总少不了我的份,搞得老师十分头疼。

有了这些劣迹,爬树早被我久练成精了。

手抱足蹬,很快我就上到树端,刚欲将一枚躲躲藏藏的李子,手到擒来,忽听自下传来雷也似地一声大吼: “小兔崽子,谁让你上去的,下来!”

一声吼,令我猝不及防,差一点失足成千古恨。幸亏悬空拎起的只是我的心,而不是两只光脚。慌忙中我低头一看,“糟了”,不知打哪儿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凶巴巴地朝着我仰首怒喊。

大毛弟来不及开溜,被结结实实抓了个牢,我也成了束手待擒的“俘虏兵”。

做贼心虚,我的脸一下子也红的像只李子,只是倚着树杆迟迟疑疑不敢下去。那大人见我赖着不下,二话没说,没收了我树下的鞋子,顾自走了。

“呸!”我又气又急地朝那可憎的背影啐了一口,忽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是了,就是搬家那天,老喜欢在爸妈跟前狗颠屁股献殷勤卖力气的刘秘书。

没了鞋子,回家怎么向大人交待?无奈,只好低声下气去向刘秘书认错。

我和大毛,像两只斗败的小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刘秘书办公室的门口,那盛气凌人的刘秘书,端起架子,疾言厉色地对我们说: “快点过来!”

我还以为是要我交出李子,惶惶然回道:“我.....我没摘。”

“没摘?没摘就不用写检讨了?小滑头。”

我局促不安地攥了攥一无所有的两手,硬着头皮认错道:“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叔叔把鞋还给我吧。”

“哼,嘴皮翻翻就想把鞋子要回去?想得倒美。”

刘秘书说着移过一张纸,向我俩喝到: “过来!老老实实写检讨,写好了,保证不偷果子了,再要你的鞋。”

我望了望,啃着地皮的十个光脚趾头,为了不委屈它们,更为了避免屁股挨一顿揍,只好再向刘秘书俯首称臣,吃他施舍给我的,白纸黑字“检讨饭”。

当我不无诚意地将暑上大名的悔过书,递给得意洋洋的刘秘书时,我发现刘秘书的眼光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我和大毛,就听他换了种口气问道:

“你们两个是刚搬来的吧?”

“是从省里坐汽车来的。”

一直没吭声的大毛,在后面抢了我的话。

“那你们住在‘书记楼’吧?”

“嗯嗯。”我连连点头。

刘秘书不吱声了,不到半分钟,那双鞋物归原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脚下。

尽管刘秘书最后显得有些尴尬,替我们找了个新来不知不为罪的所谓理由,哈哈了事,但此后我对院里陌生的大人,都抱了不应有的戒心和敌意。

随后发生的另一件事,令我对同楼住的同龄人,也颇为失望反感,起因呢,是由于转学后,上学路上遇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以致影响到以后,我和同楼小朋友们之间的交往。

又因为这件事,导致上学后,在班里和一部分同学闹不团结,互相恶作剧,洋相频出,结下梁子。

还因为那株弱弱的杨柳树,引发了我和邻居孩子们打群架,互相敌对致大人间也撕破脸。

更因为后来学校停课,学生们全被放了鸭子,家长们也都无心管束自家的孩子,大院里的未成年人无人教育,纷纷学坏,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斗殴撒野的行为,常有发生,并且互相影响,小小年纪学会拉帮结派。看不惯的我唯有避而远之。

结果,迁居都四年之久了,我还是个少朋寡友,与周边大人小孩都合不了群的人。

当然,我的自成一体,最最主要,还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发生了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彻彻底底改变了过去的政治格局、官僚体制和社会秩序,使得我家原本在大院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使得人心和风气大变,导致那时的人,无论大人与小孩,都变得十分不守纪律,好斗起来;使得一夜之间,美丽的山城突然间似乎失去了平衡,祥和的大院突然间好像变得不再安宁,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

十一岁之前,无论我在杭州上幼儿园,萧山读初小,在阿姨和老师眼里,我都是个猴精猴精,很不安份的孩子。没人会认为,我会是个长大后会转性子的人。

十一岁之前的事,我自己能记得的也只有一些片断,说我顽皮,也是从妈妈外婆嘴里,听说来而已。我到底小时候有多顽皮,有点印像的除了逃出幼儿园,携带弟弟迷路外出,还有就是滑楼梯扶手从高处摔落,城市里追电车玩,爬坟头玩捉迷藏,到铁路上磨铁轨变吸铁石玩,爬西山北山石碉堡玩打仗游戏,等等这些能被我记得的事,是能证明我打小确实皮的要死。

来云和之后,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改了脾气,起初照样猴性难改,顽童一个。应该是后来一系列种种的原因,内在外在的各种打击刺激,让我逐渐心生胆怯,开始怕事,怕接触陌生人,孤僻,腼腆,变得越发内向起来。

是不是这样,其实到今天,我仍然不能完全肯定,到底我不爱多话的内向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呢,还是因环境和变故,后来转了性子?

我只能认为,并不一定就是因为我下面将要讲述的,发生在我个人身上的一系列事情,才可以左右我今后长期的性格改变,以致影响到我几十年后的命运。而是需要名位看客认真读完后,从字里行间,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是属于怎样一种性子的人,我的命运,说到底是否真如一句话所说,我的性格决定了我的命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见证这一切变化的,我家门前我亲手栽下的那棵杨柳树,它可以作为全权代表。

我的故事,就请你听它开口,慢慢道来……

       

        《  红  尘  落  叶  》

               

              (自传体小说)

  为何我想活着将自传公之于众

                感          言

在我六十六岁这年,终于含泪完成了厚厚一大摞,分十大部,三百九十七章,五百八十四万字,白纸黑字,记录我一生命运的,超长篇自传体小说————《红尘落叶》之初稿。

三百九十七,397,为什么一定要长篇大论的,写成这个数学?是因为我一生,曾三次迭遭大不幸,几度深陷绝境,却都被我奋力挽救,起死回生,三次救起。这历程,充满了锥心刺骨般的痛苦,愤恨难平的耻辱,饱含泪水的酸涩,无可奈何的绝望,一言难尽的悔恨,近乎荒唐的疯狂。每每想起,就会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每每忆起,便让心一次又一次受折磨。岁月流逝并未能让我淡忘这一切,好在如今,我还是安然度过了六六大顺。

五百八十四,584,为什么一定要洋洋洒洒,写下这个数字的万言,写下如此多的字?因为它谐音,正是我发誓。为何要发誓?因为正当三十而立之年,成家立业之时,却都因女人之故,让我遭逢一连串的大不幸,先是恋爱失败,而后又被人背叛,婚姻之殇,家庭刚建立即分崩离析;好不容易再组家庭,又因大难临头,迭遇病灾,再一次面临家破人亡。难道老天要存心不让我成家立业?难道老天一而再,再而三,毁掉我的家,夺走我的爱,置我于死地,是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欠了谁的债?

不,老天对我的惩罚,过于残忍,我承受不起;老天对我的安排,过于不公,我不甘忍受。我不想这辈子窝窝囊囊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堂堂七尺男,连个家都保不住,更不愿这一生就此消沉潦倒,过的不如人。因此我发出重誓,一定要向命运挑战,类似于大多数人,同样应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拥有一份真正的爱,并且出人头地,活出精彩,活出美丽,活成一颗参天大树,气死老天爷。

所以,这是一部,写自己一生痛苦成长,自强不息,挽救自己,挽救家庭的长篇自传体小说,从我少年写起,直到过上幸福满足的晚年退休生活止。

     

该书的前三部,少儿时光、青春年华、部队生涯,写我性格的养成,怀才却不遇,机缘总不顺。

该书的四至六部,婚姻之殇、贫病交加、自我拯救,写我跌落苦海,苦苦支撑,寻找方向。

该书的七至十部,潜心努力,以琴代情,采摘盛果,苦尽甘来,写我找对路子,百倍努力,终于得成正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我以少时栽活的一根杨柳枝,数十年后成长为参天大树做见证,将同样活了几十年,历经人生风风雨雨,真实发生在我身上的励志故事,原原本本讲述给大家听。

       

我只想说,人生的每一个历程,不如意事总是多于欢心事,痛苦、悔恨、失望常会伴随搀杂期间,尤其是还曾遭受生活的背叛。很多人因而总爱抱怨,怪这怪那。其实所有的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这怪不得父母,怪不得别人,怪不得背叛你的人,怪不得社会,也怪不得命运。要怪,就只能怪自己没活明白。

       

所以,人活一世,回首以往,总想悟出点什么,明白点什么,这很重要。我不想糊里糊塗一辈子,老了临终了都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代表世界的老天,它对不起我,将恶运给了我?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毋用置疑,当然是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这个世界,那你扪心自问,你活在这个世上,成了一个顶着天立着地的人,你和命运斗争过吗?你在逆境中有过重拾信心,积攒能力,拼命维护住自己尊严,家的尊严,不让别人看你不起,舍弃你而去的时刻吗?你最终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一个个亮点还是一个个污点,这全看你这辈子怎么活了。

       

喜欢不喜欢我写的这本自传,当然在于各人的兴趣,如果觉得它只是别人的一本流水帐,不关己事,只管弃之不理。倘有真心爱看的,还能期待后续的,甚或点赞或挑毛病的,本人都满心欢喜,说明朋友与我心意相通,我定当毫无保留,将故事完完整整奉献给大家。

       

这本自传体式回忆录,是我苦思冥想,日耕夜熬,耗时数载,费尽心血,方才书写完毕。本只想自己收藏,或留予后人,不打算公之于众的。但言为心声,毕竟满纸都是我内心的真情表露。我今虽仍活于世上,但无论是谁,自打娘肚子里出世,就已为自己开启了一条,直达离世的人生之旅。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的旅行者,活着,就只能时时刻刻走在这条,只会越来越短的人生旅途上。你想回头,你想摆脱,你想拼搏,你想得到老天更多的眷顾,都没有用。所以,对我来说,时日无多了。

人这一生,最该看开的就是生死两字,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注定人这一生的旅行是孤独的,两手空空的,赤条条来赤条条走,如同枝叶,来自于泥土的培育又枯化为尘土。既然如此又正因如此,我就该学红尘落叶,在最终入地前,将这辈子活出的精彩,活出的美丽,原原本本,公之于众,留芳于世。

                  前        言

每当我见到,才被秋风撕落的树叶,又让风驰电掣的车轮,腾空卷起,借势向前,却都望尘莫及,翻翻滚滚,纷纷飘回地面时的情景。

再见到,这些离枝后的落叶,虽然不甘心就这么坠入红尘,还欲扶摇再起,最终,却被川流不息的滚滚车轮挤出路边,掉进沟沟坎坎里遭秋风冷落,终至湮没。

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回回,我都会不忍目睹,心中泛起酸楚。以至于浮想联翩,联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坎坷命运,有如此叶,便总会情不自禁,泪眼婆娑,潸然泪下。

秋风扫落叶,荡尽红尘事。的确,秋风落叶,叶落红尘,是常能引起人们的感触,以为这是树叶生命周期的结束。枝若去叶,当春再发,叶若离枝,归宿在哪?落叶哀哀,老树苍天,会给人一种不可言传的悲凉。那满地斑斓的落叶,被撇在肃杀的秋风里瑟瑟,尤其让年过花甲,面老珠黄,白发衰颜,走向生命尽头之人,一掬同情忧伤的泪水。

殊不知,落叶都曾有过自己美好的青春,有过向着广袤蓝天伸展,追求美丽梦想的时刻。

鼎盛时期,也曾花儿簇簇相依,绿叶高低相偎,一派风流丽质。然而世事一场大梦,难免几度秋凉。正如“西风吹落叶,解作凄凉声。一朝辞秋叶,飘飘难为情。”

不过,落叶的意义更在于,它落到大地后,仍然以自己的躯体滋养着大地,滋养着树木,小草,而后又转化成了新的绿叶、红花和黄橙橙的果实,尽了自己最后的责任。

人的一生也像叶子,从叶尖到绿叶,再从绿叶到黄叶,最后飘然落下,化作泥土,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无论是新叶、绿叶、黄叶还是落叶,都是应该赞美的。

生命一去不复返,每个人最终都会像落叶,长眠安息在大地上,拥抱着它,与草木为伴,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永远守护着这片大地。这,也能说是生命的另一种美丽!

因此,对以往的命运,我无怨无悔。对余下的人生,我豁达乐观。回味品评我这一生,感觉尘世间“尘埃”漫卷,有过许多悲欢离合,经历过许多跌宕起伏,辨识过许多假恶丑,可我只想把自己酸甜苦辣的人生经历,以及发生在我身上,值得我深深留恋的真善美的东西,逐渐懂得觉悟到的人生真谛,在我生命尚未凋谢成一片枯萎落叶之前,将它原原本本记录下来,写成一部自传体小说,以飨后人。

          第一部分:  少儿时光

              第一章 书记楼

一根新栽不久的细小杨柳枝,在一场说来就来的风雨之后,爆漾出可数的几粒嫩芽和一抹沁人的绿。

插其入土的主人,一个在春暖花开之后,随父母由省城徙居此地,立足不过才月余的男孩子,正歪着小脑瓜留神察点着他早晨起来的新“发现”。瞧那付专注的样子,活脱像个爱树入迷的小米丘林。

“大毛弟,快来看呀,我们的小树它活了。”

这个和柳枝齐头的男孩儿,仿佛发现了阿里巴巴的宝藏,扯着嗓子大叫。

“宇儿,你喊什么哪?”男孩的妈妈出现在家门口。

那被叫做宇儿的男孩,好像没有听见妈妈的问声,纹丝不动,满眼全是对面前柳枝的关注神情。

“你回来,回来,没听见我在喊你吗?”提高了嗓门的唤声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想装聋作哑的男孩,到′底还是不太情愿地回身向妈妈走去。

“清早白日,谁让你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妈妈责怪起儿子。

“我......”男孩嗫嚅着,欲言又止,却屡屡回头,还在眷恋着身后的小树。

那妈妈抬头朝前望去,见十米开外,细条条插着一根树枝,既不分杈,也不弯曲,顶端似乎有些泛青,底下湿漉漉一滩,还带点泡沫。

“要死,你怎么把尿拉在院子里,回头让你爸知道,又该狠狠训斥你一顿了。”

妈妈虎起了脸。男孩急了眼,涨红着小脸分辨道:

“我在给小树浇肥,好让它长高长大呀。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爸爸凭什么要教训我?″

望着犟嘴不服气的儿子,妈妈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替儿子拍去身上的灰土,再夹屁股一巴掌,用力把儿子打进了家门。

此时此刻,母子俩的心情又同又不同,一个盼着小树早早长大,一个盼着儿子快快成人。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盼望中日月如流,转眼又是数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过去。离开那根柳杨枝成活之日,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当年那个小男孩,又一次站在了他家门前那株已长成大树的杨柳旁,泪光莹莹,显得依依不舍。

这个显然高大了一点的男孩,会是谁家的孩子呢?为何对眼前这棵看似一般的树,情有独钟,恋恋难舍呢?

不是别人,是我,我就是那个四年前爱树入迷的小米丘林。

四年的生涯过的虽快,但只脱去了我身上的一些稚气,论个头,和当年相差无几。那株和我齐头的小树苗,却随风见长,一个劲往上窜,早已绿叶扶苏,高我数倍了。

在这棵初时懦弱不堪的小杨柳的绿中,四年来,融进了我不知多少亟盼和怡情,也灌注了我不知多少心血和汗水。

在我和大弟的细心照料维护下,它显示了蓬勃旺盛的活力,长得那么挺拔,那么潇洒,那么自在。我家门前卓然而立的,再也不是细条条的一根树枝了。

这杨柳,虽然只经历了,四年的风风雨雨,可它却是,地地道道的土生土长。我呢?说来惭愧,和它一齐落足同一块土地,四年过去了,却连本地的方言还听得似懂非懂。

它看去枝与枝挨挨挤挤,叶与叶密密层层,好不“热闹”,我除了和它朝夕相处,亲密的不行,在同楼其他小伙伴们的眼里,依然还是个新来的、与人格格不入的、怯生生的“陌生小子”。

若说初来乍到,人地两疏,因而腼腆怕生,不敢多出门,让人觉得你胆小怕事,也还说的过去。但四年之后,落户毕竟已非一朝一夕,还是如此的怕见生人,这便不应该了吧。

若说是我秉性胆小怕事,天生孤僻惯了,但我在妈妈眼里,可向来是只不服调教的初生牛犊,顽皮的出奇,那怎么又会,与人落落寡合,难以合群?

我的自成天地和闭关自守,绝不是得了“自闭症″,实在是事出有因。那又是什么原因,会导致我性情变得这般内向?且听我将原因分析如下:

在家中,我排行第三,上有长姐大哥,下有两个弟弟,手足五个叨在父母爱下。

四年前,也就是一九六六年的五月份,当爸爸从新上任的地方,派人接我们全家乔迁新居时,听说要去的地方处处青山绿水,并且山高入云,野猴子随处可见,野猫野兔多的都会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姐弟几个全被诱得悠然神往,早把平日老喜欢爬的西山看得一钱不值。

几天后,当一个又一个山头被抛在了后面,一个又一个山头又接踵而来的时候,一颠一晃,摇来摆去的汽车,把我们全家载进了一座布局整齐,楼群林立,树木葱茏的机关大院,最后停在一幢高两层的宅楼前。

随着汽车引擎声的沉寂,平静的楼舍人影憧憧。许多热心的叔叔阿姨们,七手八脚的从车上卸下东西往楼里搬。

我东张西望,没见到一只毛猴子,却接触到好几双看热闹的眼睛和陌生的孩子脸。

这幢楼,上下共住着八户人家,我家占了东头底层三间。因几任父母官都曾在此楼安家,故尊称为“书记楼”。

“书记楼”,座落在机关大院的西北隅,地势颇高。比起其他一幢幢宿舍,不仅高高在上,并且三面护林,一面隔墙,与后山也仅有一墙之隔。

搬家的那天,到达目的地时,车只能停在楼后。因此楼是朝向后山开的门,但又座落在整个机关大院的最北端,所以不以机关大院的正门位置来称呼楼前楼后,而将门对的方向称之为楼前,窗对的树林方向称之为楼后。

楼后的树林子又多又密,林子间有一条道,自然可以由此道直达机关大院的正大门,我们的汽车就是沿着此道一路开到了楼后。

中间有一座水泥平桥,跨过一道深水渠,人就可以站到宿舍楼的面前了。

过桥不必绕楼走,有一个过道,穿过楼当央,将整座楼房前后给贯通了。

那些帮忙的叔叔阿姨们,就是经由这过道,把我们运来的东西全搬进东头一楼三间房里去的。

我人小力微,拣轻的东西,也随大人出到了楼前。

乍一眼,看到了一堵望不见尽头的围墙,曲折的围墙下,更有一处略显开阔的小林地,稀稀拉拉栽着一些树。边墙修的又长又高,一眼望出去,外面都是小小山头,绿绿树梢。

就这样,才一天的时间,我就随着家人,从一个大平原城市繁华的氛围里,换到了竟然开门能见山的典型小山城的脚下。

安顿下来之后,内心开始燥动,始终记挂在心里头的,当然是想出门找猴子。

猴子最爱上树,来的路上我们兄弟几个就已注意到,这里偏是树多。

由正门到楼后,已然是一路的林间道,出到前院,我往东西两头各一张,哇塞,全是高高大大的树木,心想猴子必定少不了,赶紧回门把老四大毛给拖了出来。

西头上台阶是院墙的一角,数排苦楝树下藏着一间男女有别的小小茅厕;东头下台阶是一条通向机关食堂的路,左边过一排矮房有一大片樱桃林,右边一列数十棵高大的红心李树。

这时候正是初夏季节,满树上累累的红果实着实诱眼,我和大毛也不怕陌生,循着树就一棵棵远远寻将过去,结果没瞅见猴子,却有了这意外发现。

我俩发现,这院子里的果树非一般的多,这里一片,那里一片,好多果子连见都不曾见过,乐得我和大毛,就像猪八戒到了极乐世界,不知天高地厚了。

常言道的好:在家五件事,吃喝拉撒睡。这一吃一撒,可就使我频频往来于东西两路。西路味不正,树也苦,上台阶光顾,那自然是不得已的;东路不但油食飘香,树也酸溜溜,甜蜜蜜,令人垂涎欲滴。下台阶光顾,那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一来二去的,我和大毛两付肚肠一般馋欲,都对那果树生出了觊觎之心。

干咽了一星期口水后,老是望梅止渴已收煞不住我和大毛的馋欲了,于是付诸行动,趁某天午后四下无人,两人悄悄溜到一株近楼的李树下,往上巴巴的望。

浓密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蠕动,到底隐藏不住那高处绯红着脸的大果子。大毛在树下望风,我呢?干脆脱鞋来了个猴儿上树。

要知道,我是56年出生,属猴,那年66年正好十一岁。听妈妈说,四个兄弟,属我小时候最为顽皮,七岁前,死活不愿去幼儿园,几次三番出逃,害得妈妈只好将我送住外婆家附近,换个幼儿园管我。想不到我依然会逃,还一逃逃到外公床底下,躲了半天。在原来居住的城市,我逃园都逃出了名气。

另有一回,六岁的我一大早,拖带着五岁的大毛追电车玩,竟然从杭州狮虎桥徒步十几公里,迷路到了笕桥。急得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全家出动,还惊动了当时四个派出所,全市广播寻人,直到深夜,才被警察叔叔找到。

不仅如此,上学之后,下课铃声刚一响,出教室带头冲锋陷阵的总是我;爬坟头,上树掏鸟窝,吹哨子扰人,上课迟到的也总少不了我的份,搞得老师十分头疼。

有了这些劣迹,爬树早被我久练成精了。

手抱足蹬,很快我就上到树端,刚欲将一枚躲躲藏藏的李子,手到擒来,忽听自下传来雷也似地一声大吼: “小兔崽子,谁让你上去的,下来!”

一声吼,令我猝不及防,差一点失足成千古恨。幸亏悬空拎起的只是我的心,而不是两只光脚。慌忙中我低头一看,“糟了”,不知打哪儿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凶巴巴地朝着我仰首怒喊。

大毛弟来不及开溜,被结结实实抓了个牢,我也成了束手待擒的“俘虏兵”。

做贼心虚,我的脸一下子也红的像只李子,只是倚着树杆迟迟疑疑不敢下去。那大人见我赖着不下,二话没说,没收了我树下的鞋子,顾自走了。

“呸!”我又气又急地朝那可憎的背影啐了一口,忽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是了,就是搬家那天,老喜欢在爸妈跟前狗颠屁股献殷勤卖力气的刘秘书。

没了鞋子,回家怎么向大人交待?无奈,只好低声下气去向刘秘书认错。

我和大毛,像两只斗败的小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刘秘书办公室的门口,那盛气凌人的刘秘书,端起架子,疾言厉色地对我们说: “快点过来!”

我还以为是要我交出李子,惶惶然回道:“我.....我没摘。”

“没摘?没摘就不用写检讨了?小滑头。”

我局促不安地攥了攥一无所有的两手,硬着头皮认错道:“我们错了,下次再不敢了,叔叔把鞋还给我吧。”

“哼,嘴皮翻翻就想把鞋子要回去?想得倒美。”

刘秘书说着移过一张纸,向我俩喝到: “过来!老老实实写检讨,写好了,保证不偷果子了,再要你的鞋。”

我望了望,啃着地皮的十个光脚趾头,为了不委屈它们,更为了避免屁股挨一顿揍,只好再向刘秘书俯首称臣,吃他施舍给我的,白纸黑字“检讨饭”。

当我不无诚意地将暑上大名的悔过书,递给得意洋洋的刘秘书时,我发现刘秘书的眼光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我和大毛,就听他换了种口气问道:

“你们两个是刚搬来的吧?”

“是从省里坐汽车来的。”

一直没吭声的大毛,在后面抢了我的话。

“那你们住在‘书记楼’吧?”

“嗯嗯。”我连连点头。

刘秘书不吱声了,不到半分钟,那双鞋物归原主,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脚下。

尽管刘秘书最后显得有些尴尬,替我们找了个新来不知不为罪的所谓理由,哈哈了事,但此后我对院里陌生的大人,都抱了不应有的戒心和敌意。

随后发生的另一件事,令我对同楼住的同龄人,也颇为失望反感,起因呢,是由于转学后,上学路上遇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以致影响到以后,我和同楼小朋友们之间的交往。

又因为这件事,导致上学后,在班里和一部分同学闹不团结,互相恶作剧,洋相频出,结下梁子。

还因为那株弱弱的杨柳树,引发了我和邻居孩子们打群架,互相敌对致大人间也撕破脸。

更因为后来学校停课,学生们全被放了鸭子,家长们也都无心管束自家的孩子,大院里的未成年人无人教育,纷纷学坏,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斗殴撒野的行为,常有发生,并且互相影响,小小年纪学会拉帮结派。看不惯的我唯有避而远之。

结果,迁居都四年之久了,我还是个少朋寡友,与周边大人小孩都合不了群的人。

当然,我的自成一体,最最主要,还是因为当时的中国,发生了一件史无前例的大事,彻彻底底改变了过去的政治格局、官僚体制和社会秩序,使得我家原本在大院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使得人心和风气大变,导致那时的人,无论大人与小孩,都变得十分不守纪律,好斗起来;使得一夜之间,美丽的山城突然间似乎失去了平衡,祥和的大院突然间好像变得不再安宁,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

十一岁之前,无论我在杭州上幼儿园,萧山读初小,在阿姨和老师眼里,我都是个猴精猴精,很不安份的孩子。没人会认为,我会是个长大后会转性子的人。

十一岁之前的事,我自己能记得的也只有一些片断,说我顽皮,也是从妈妈外婆嘴里,听说来而已。我到底小时候有多顽皮,有点印像的除了逃出幼儿园,携带弟弟迷路外出,还有就是滑楼梯扶手从高处摔落,城市里追电车玩,爬坟头玩捉迷藏,到铁路上磨铁轨变吸铁石玩,爬西山北山石碉堡玩打仗游戏,等等这些能被我记得的事,是能证明我打小确实皮的要死。

来云和之后,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改了脾气,起初照样猴性难改,顽童一个。应该是后来一系列种种的原因,内在外在的各种打击刺激,让我逐渐心生胆怯,开始怕事,怕接触陌生人,孤僻,腼腆,变得越发内向起来。

是不是这样,其实到今天,我仍然不能完全肯定,到底我不爱多话的内向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呢,还是因环境和变故,后来转了性子?

我只能认为,并不一定就是因为我下面将要讲述的,发生在我个人身上的一系列事情,才可以左右我今后长期的性格改变,以致影响到我几十年后的命运。而是需要名位看客认真读完后,从字里行间,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是属于怎样一种性子的人,我的命运,说到底是否真如一句话所说,我的性格决定了我的命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见证这一切变化的,我家门前我亲手栽下的那棵杨柳树,它可以作为全权代表。

我的故事,就请你听它开口,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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