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将帅大才,却终究一代词宗

《人间词话》里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

而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就是最后的境界。

辛弃疾的一生,道不尽的传奇与辛酸。

少年握槊,气凭陵、酒圣诗豪馀事。

缩手旁观初未识,两两三三而已。

变化须臾,鸥飞石镜,鹊抵星桥口。

捣残秋练,玉砧犹想纤指。

堪笑千古争心,等闲一胜,拼了光阴费。

老子忘机浑谩与,鸿鹄飞来天际。

武媚宫中,韦娘局上,休把兴亡记。

布衣百万,看君一笑沈醉。

——《念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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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生于金朝,祖父辛赞在金朝为官,并且官职不小。

他本可以活的平凡且精彩。

就像同学党怀英一样。

耿京造反,是活不下去。

而他起义追随,却因满腔报国热血,抗金复宋之情根深蒂固。

耿京了解辛弃疾人才出众,不过却只识其文采。

职以笔墨差事。

直到他单枪匹马擒下偷了大印的义端和尚。

众人才知道他原来武艺也出众。

采石矶一战,完颜亮大败,祸不单行,后院又起火:完颜雍拥兵自立。

完颜亮首尾受敌,本欲在长江与宋兵决一死战,不料部下叛变,身首异处。

完颜雍继位,大赦天下,下令:在山为贼寇,下山成良民。

于是起义军多有归顺者。

这个时候,辛弃疾见识不同众人,他力劝耿京:降金不如降宋。

耿京听了。

派遣辛弃疾等11人奉表归宋,宋高宗委任耿京为天平节度使。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趁辛弃疾等人不在,张安国叛变,杀害耿京,率众降金。

辛弃疾闻听,大怒,率领50骑兵直驱山东,奔入5万人中,将正在饮酒作乐的张安国捉拿,并且号召耿京旧部归宋,把张安国押到建业斩首。

此时辛弃疾,才22岁。

这番过人胆识,惊动宋高宗,也闻名于天下。

辛弃疾南归。

自此在南宋,余生四十余年,本欲尽毕生才干,肝脑涂地,北上收复山河。

然而终生只能作词而叹。

他时常想起年少之时,他却不知道:少年横槊,横槊也只在少年。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摸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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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梦想,能统帅三军。

可,宋室一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孝宗后期,湖南多盗,朝廷想起了他,让他平叛乱,辛弃疾继任后,立“飞虎军”,铲除盗乱,雄镇一方,为江上诸军之冠。

他干的很出色,可宋室一度无抗金之意,北上之心。

他也渐渐感觉到了自己在官场中“不为众人所容”。

几番继任,都是无关战场的官职。

即便如此。

也没有安稳。

他曾七次被弹劾,屡番被革职。

可他不曾放弃。

纵使赋闲在家,却始终不忘国仇民恨。

中原已非国有,靖康之耻犹未雪,而君王西湖歌舞,民族大义全然不顾。

他从来没有想过比国家还重要的事情。

可是国家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很重要。

但他没有失望,南归不忘北征,国家大事大于个人小誉。

可天子不明,朝臣不一。

上献《十论》《九议》《美芹十论》。

都石沉大海。

不仅如此,接连四年,改官六次。

与民族战事愈来愈远。

他叹息,怨恨。

唯有将愤懑寄于词中。

想那掌中舞罢萧声绝的赵飞燕,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

昔时天下之宠爱集一身,最终不也都落了个悲惨凄凉的下场。

笔锋所指,盛气凌人。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永遇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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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八年,辛弃疾任江西安抚使。

这一年,江西一带发生严重的饥荒,朝廷命其处理赈灾事务。

他到任后在要道旁张贴“闭籴者配,强籴者斩”,以控制粮食买卖;

又拿出官府的钱,派能人从外地运粮。

这些举措使得粮价稳定下来,民众得以购买粮食。

他也因此受到了宋孝宗的嘉奖。

他似乎看到了希望,可希望很快破灭。

同年冬天,他又被弹劾。

这一次,他终于失望了,他终于明白,朝廷终究不会重用他。

无论他是否可以。

他选择归隐田园。

可胸怀激昂之心,慷慨之志。

又怎能志在山水。

他做不到像陶渊明那样,无弦之琴,亦能奏鸣曲。

他恨,恨世间再无如孙仲谋一样的英雄人物,赤壁之战,火烧八十万雄兵。

京口此亭尤在,江河不改,青山依旧,但历史却是风云变换、物是人非。

时间一如长逝的流水。

抺去了历史英雄的丰功伟绩,也卷走了风流人物的风采神韵。

世无英雄,奸臣当道,天子昏庸,致使曾经英雄辈出的锦绣江山痛落敌手。

看不到收复故国的希望。

这一切,痛心疾首。

新执政者韩侂胄,虽有战心,却无准备。

很有可能是下一个文帝。

欲战需有将。

他想朝廷再度起用。

虽年已六十有余,可壮志尤在。

他也会一饭斗米,肉十斤。

以示尚可用。

哪怕这样,他也知足。

老来曾识渊明,梦中一见参差是。

觉来幽恨,停觞不御,欲歌还止。

白发西风,折腰五斗,不应堪此。

问北窗高卧,东篱自醉,应别有,归来意。

须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凛然生气。

吾侪心事,古今长在,高山流水。

富贵他年,直饶未免,也应无味。

甚东山何事,当时也道,为苍生起。

——《水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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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泰三年。

北方蒙古壮大,金国被挤压。

把大军又往南开进。

国家尚未北伐,贼寇却先南征。

危急关头,韩侂胄想起了辛弃疾。

时辛弃疾已经64岁。

即便如此,他也激动的不以久闲为念,不以家事为怀。

单车就道,风采凛然。

他高兴极了。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横槊的少年。

辛弃疾名望出众,韩侂胄想利用他招募抗金力量。

人心不古,但他乐意。

他担任镇江知府,打造了军服,招募士兵,训练了一支精锐军队,准备抗金。

自己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了!

终于来了么?

他又被弹劾!

开禧元年秋。

韩侂胄把辛弃疾从镇江调回绍兴府任知府。

他灰心丧气,无奈只能接受。

然而弹劾之人仍未罢休。

他还没到绍兴。

韩侂胄又把他革职。

他长叹:华发早生,此生再无为国之心。

他回到铅山。

第二年,正如他所预料。

南宋与金国的战役失败。

仓皇北顾!

十二月,南宋向金国求和。

次年,金国要求南宋把韩侂胄的人头送到金国才答应议和。

韩侂胄大怒。

欲再次用兵。

又想起了辛弃疾。

可他再也出不了山。

诏命到达铅山的日子。

辛弃疾已经病重。

九月十日。

他抱恨入地,赉志以殁,终年68岁。

临终之前,最后两字:

杀贼!

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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