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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眨眼便快要过去,这也预示着寒冬的降临,这个冬天异常的冷。
这一天十一月二十五,星期四,这是不平常的一天。早晨十点左右,他刚下课,妈妈突然打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家,明希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妈妈没跟他说,只是催他赶快回来,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在去导员办公室的路上,他碰到了二姐,二姐也知道了,她告诉明希说,她的假条暂时批不了,这会暂时回不去,让他先回,明希略显紧促的聊了几句,赶往了导员办公室,拿到了假条后一言不发走出了校门,校门外大道上车辆的呼啸声吵得他慢慢有些烦躁起来,不自觉的爆了句粗口,趁着红灯未灭他快速跑过了人行道。
等车的过程无疑是漫长的,尤其是在这种内心焦躁不定的状态下旅途愈加的漫长起来。车来了,上了车,坐座位里一反往常,心情略有些激荡。不出意外该是爷爷出事了,爷爷的病已经好久了,下半身瘫痪,左手也抬不起来,使不出任何的力道,大都是由奶奶照顾。奶奶身体还健朗,但也抵不过岁月的销蚀,他们都老了。
明希突然发现自己平时竟是对此毫无半点在意,不论是家里谁出了事,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想到某些后果,他有些怕了。
没有跟二姐一块,自己一个人一路沉默的上车,下车,再上车,再下车,转了四趟他到了村口,不再多想,他踏步回了家,离家愈近,他心里愈发的不平静,不只是不安,更多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转过路口,他看到了小爸家门口挂的那抹白色,他心里瞬间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他停下了脚,即便是有所预料但当事实真的降临到头上,他才发觉这一切是这么不真实。他已经完全没了回来路上时的轻佻,他突然觉得这一切是那么沉重,他有些不敢面对了,直到大伯带着他去看爷爷的遗体,他还没能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大姑小姑大伯大妈三爸三娘都在,“一门子”的柱子伯,鲜婆婆,还有路南的四爷四奶奶也来了,荣通伯就是四爷的儿子,荣通伯也在,出了这等大事情,来帮忙的人总是不会嫌多的。
不多时,四弟回来了,大伯依旧把他带到了爷爷身旁,揭开纸,他看着爷爷安静的脸庞,有些发呆。拉起爷爷的那只冰凉的手 ,突然之间他便哭了出来,他走过去抱住了他,一直安静的明希此时低头看着怀中的弟弟,也不再能忍住,心中淌起一股无法言语的悲意。家乡的习俗是七天葬,古老繁重的祭奠仪式,这一切的一切明希都不想理会,却又不得不理会,这让他感到疲累,只是这个时辰家里的人都很疲累,所有人都在熬着,熬着这漫长的七天。
头一天要先抬棺,运回来的棺木还只是原材料,经过高温融化的硫磺在内里均匀泼洒,经冷却密封,第一道工序便完成,接下来便是“妆点师”一人的工作了,农村的习俗虽老但却依旧保持着,“妆点师”妆的不是其他,而是棺材,这里还没有入殓师这一说法,自然也就没有给爷爷化妆这一说。
当天晚上远近亲戚先行祭奠过后,爷爷便被放进了棺里,不知怎么整个过程下来明希没有哭,真正看到爷爷闭上了眼,离开了这个世界反倒觉得这对爷爷来讲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爷爷的病已经是老问题了,半身瘫痪,行动不便,吃喝拉撒都要人来伺候,想必爷爷内心也是很痛苦的,这次旧病复发,离开人世,他真诚希望爷爷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开心且快乐。
手放在棺边,他沉默的注视着爷爷,他在心里默默为爷爷祝福,却是没有一丝哭泣,他静立着。
次日,便开始动土,接下来的几天里主要工作就是这,一到晚上家里人轮番着看守坟地,明希也去过,天确实是冷,冷得要命。在家里
的人也不会好受。这七天内每晚上都会有人来家里打麻将,俗话称“去晦气”,却是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心里知道就好,这种时间说出这话总是不适合。打麻将的人一打就打到深夜,姑姑备上烟,备上瓜子花生,备上茶水,陪同到了深夜,直到散场,这是对来“撑场”的人的礼敬。
白事是很麻烦的,虽然家人一致如此认为,但一方水土一方习俗不是想改就能改得了的。请表演乐队,请司仪,摆场面,临近葬礼的日子,大家愈发的忙了起来,房前院后都是人,后厨做菜的,屋里坐谈聊天的,摆放桌椅的,棚下写联子的,接客的,收礼金的,路旁烤火的,所有人都在忙着,忙着做菜,忙着待客,忙着其他。
为着屋里的那副棺,因着那里躺着的再也不会醒来的人,大家都在忙着。
若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已经第六天了。从下午五点开始,一系列繁琐的礼仪过后,天也大黑了,不知觉围观的人已是将四周堵得严严实实,身在其中的明希已有些累。大姐似看出了他的囧处,拉他还有四弟一起出了去,活动活动膝盖,跪的时间久了膝盖处有些麻痛感,这也属正常了。
这一晚过的挺长,一大家子人到十二点左右才陆续睡去,这一晚明希的小爸去守墓了。
四点多些明希便醒了过来,是被吵醒的,窗外已是细细松松的开始忙碌了起来,他和爸妈一起睡的,爸妈已经出去了,没有叫醒他,大概觉得时间还早吧。
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这一天注定所有人都很忙。穿好衣服,刚出房门被冷空气猛地一激,瞬间清醒了许多,匆忙洗漱了一下,明希便去了主厅。这一天四弟请了假,留在了家。小爸也已经回来了,地间是保爷在看着,在车里坐着,有暖气扇开着,不会被冻着。
司仪先生已经过来了,不多时便仪式开始,一门的人,不论与老人亲与否,只要辈分小,这个时间都得来跪,路口早已被长队堵住,一身白孝服穿上,他看见小姨在路旁立着,终究没出声,继续着这沉重仪式。棺木不知何时被抬了出来,随着人流缓缓动了起来,沉默着一路走去,走到尽头便是已经挖好的墓,三叩头,放棺,再三叩头。最后还要封墓,这个由专人来做。墓封好,你一锨,我一锨,渐渐地,这座新坟便成了,再过段时间,它也将成为旧坟中的一座,被忽略,被遗忘,成为一座真正的坟。
明希和四弟回来最早,他俩要负责在路口“磕头”,给从地间回来的人磕,明希和四弟一人一座草垫就在那里等了,一直等他们回来,然后磕头。
棺入了土,人便轻松了一截,剩下的不过酒席罢了,上菜,下碟,盘子是不够的,得换着用。至此虽然还在奔走着,心却慢慢踏实了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心神紧绷,这一切终于差不多要结束了。
等到收拾好东西,各还各家,再给每家分点过事的菜食,所有人终于能歇了下来,正堂的牌位前正燃烧的烛火在告示着他们这里之前有过一场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