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林刑警队的院子里有一个温馨的大花园,是当初盖房子的时候留的,用砖头砌了一个半米高的低矮围墙,里面平时种一些蔬菜,为了美观,专门腾出一小块地方种着各种花草。时值深秋,菊花开得争奇斗艳,惹人喜爱。
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给菊花涂了一层圣洁的银色。沈小林和刘芸芸并肩坐在花园的围墙上,望着不远处审讯室窗户透出的明亮灯光。
“我爹是我娘杀的吗?”刘芸芸问。
“不是。”沈小林说。
“他们说是我娘干的,你可不许骗我。”
“警察叔叔不骗人。”
沈小林看向身边的小女孩,五官精致清纯,红彤彤的脸上挂着银色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补习班下课跟他一起骑自行车回家的同桌。那天晚上,沈小林不时地转过头去偷看辛晴,甚至产生过一种真实的幻想:他和这个女孩会在这夜色中一直骑着自行车往前走,永远没有终点。
审讯室的门打开了,秦宁走出来点了一根烟,向沈小林走了过来。
“怎么样?”沈小林从小围墙上跳了下来问。
秦宁摇了摇头,吐出一个烟圈问:“焦队还在里面,你不去试试?”
沈小林回头看了一眼刘芸芸,说:“我现在的状态,去了也没用。”
张慧芬在刑警队待了一夜,矢口否认刘大利和李梅的死跟自己有关,最后竟哭诉着承认自己虽然讨厌刘大利,嫌他没用,也经常吵架,但绝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至于表妹李梅的死,自己更是不知情,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李梅被人杀了。
后来被问急了,张慧芬就撒起泼来,扬言出去就要到市里、省里去告公安局,当初她报案称李梅洗澡被人偷窥,公安局没把案子破了,才造成自己的表妹惨死在家里。
秦宁记完笔录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沈小林和段争光进去负责看守。张慧芬不久就趴在审讯椅上睡着了。那一夜,沈小林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女人,一句话也没问。
由于没有其他的证据,所以第二天只能把张慧芬给放了。沈小林把刘芸芸安顿在自己的宿舍睡觉,自己去了秦宁宿舍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把张慧芬母女送到了刑警队门口。
“你女儿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沈小林看着张慧芬的背影突然问道。
张慧芬转过身来,瞪着眼前的年轻警察,又立刻看了看后面刑警队的牌子,说:“小伙子,拜托你以后别再烦我了好吗?”
沈小林笑了笑,转身走进院子里,却听到门外拉了一声警笛,再一看,一辆警车呼啸而至。
丁延东从车上下来,面色凝重且藏着一丝喜悦,看了沈小林一眼,就快步向焦勇办公室走去。没多久,焦勇和丁延东一起出来,到二楼敲了敲一个办公室的门,关正义把门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没过几分钟,三人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焦勇和丁延东回到一楼,关正义则站在二楼的过道里,抽着烟看着楼下的沈小林,对他招了招手,沈小林走上了二楼。
“你是刚毕业的新警?”关正义舒展着筋骨问。
“是的关局。”
“刑侦系高材生,在校的时候门门功课都是优,被分到了乡下派出所,有情绪吗?”
“有。”
“觉得那些成绩不如你的同学都分到了市区,而你却来了农村,是吗?”
沈小林低着头不说话,关正义接着问:
“你觉得自己适合什么岗位?”
“刑警队!”
关正义笑了笑,拍拍沈小林的肩膀又问:“刑警队多了,市局机关有刑警支队,分局也有刑警大队,下面还有刑警中队,你想去哪个?”
“服从领导安排!”
“别跟我玩这些虚的,本来听说你在汤林干得不错,可前两天市局刑警支队一个领导打来电话,向我问起了你,看来你的心也不在这里啊。”
关正义的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摇摇头准备回屋,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不去机关。”
“什么?那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多好。”
“我不喜欢坐办公室。”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破案。”沈小林向前走了一步,露出坚定的神情,说:“我申请组织上考虑把我调到汤林刑警队!”
关正义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说:“这点事不用麻烦组织,破了这两个案件,你直接来这里上班就行了。”
“谢关局!”沈小林啪的给关正义敬了个礼。
沈小林下楼之后,走出了刑警队大门,望着国道上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货车和路对面一望无尽的田野,开始畅想自己以后的人生。
现实,似乎是难以触摸的屏障,自己一时半会也调不回林州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我成了云州家喻户晓的神探,那么在辛晴心中的分量也会更重一些吧。
深吸了一口气,沈小林走回来了刑警队院子,看见焦勇站在办公室门口向他招手,沈小林走进去以后,焦勇告诉他一个消息:根据丁延东带回来的详细尸检报告,李梅指甲缝里确实存在一部分皮肤组织,目前只能排除不是死者本人的,正在市局DNA实验室进行比对,如果能比中的话,就意味着可以直接破案!
沈小林回到办公室,总感觉这两起案件有着某种联系,而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他想起了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只要凶手实施犯罪,那么一定会直接或间接地留下一定的痕迹。
而这两起案件如果是同一人作案,那么现场就必定会有某些相似的痕迹!
到底有哪些痕迹呢?沈小林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于是决定去看一看李梅的尸体。
沈小林拉着丁延东一起赶到停尸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李梅的尸体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大楼也没几个人,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你小子,大晚上的来看尸体,不害怕吗?”丁延东笑着问。
“嘿嘿,学刑侦的怕尸体,就相当于砸了自己的饭碗。”沈小林说完,开始围绕着尸体来来回回地看。
“丁哥,硅藻比对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省厅已经在做了,估计再过两天就差不多。”
沈小林注意到,李梅的尸体解剖以后已经缝合,身上的痕迹却没有清理,脖子上的勒痕依然清晰可辨。他低头仔细看着脖子上的痕迹,然后又退到距离尸体两三米远的地方,盯着尸体看了一会,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道勒痕太显眼了,尸检的时候必然会当作重点来检查,既然收获不大,会不会遗漏了某个地方不显眼的痕迹呢?沈小林在大脑里仔细回忆刚才看到的李梅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有性侵的痕迹吗?”沈小林睁开眼睛问。
“处女膜陈旧性破裂,阴道擦拭物没发现精液,基本上可以排除强奸的可能。”丁延东答道。
沈小林又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分钟后,丁延东等得有些不耐烦,说:“你小子别装神弄鬼的,李梅的魂还能上你的身是咋滴?告诉你是谁杀了他?”
沈小林没有说话,在脑海里推演着凶手作案的每一种可能性,又过了几分钟,突然睁开眼睛走到尸体旁边,指着一个地方问道:
“李梅小腹左侧有一道擦拭形成的血迹,做DNA比对了吗?”
“她周围的血泊很大,已经提取了样本做DNA鉴定,小腹上的一块血迹还有鉴定的必要吗?肯定跟周围的血迹一样啊。”丁延东自信地说。
“那不一定,如果是李梅被杀前激烈反抗,导致凶手留下的呢?”
“第一,凶手留下血迹的可能性不大。第二,即使留下血迹,也不会只留下一滴,其他地方应该也能检测出来。”
“如果凶手的血迹只在这一个地方留下了呢?”
“你小子抬杠是不是?”
“不会抬杠的刑警不是一个好刑警。”
“行行行,我做行了吧,你小子以后可千万别当领导,要不然大家伙儿都得累死!”
“我喜欢破案,但不喜欢当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