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女儿住院的那些日子

趁着暑假,我和先生商量把女儿的右手小时候因为烧伤留下的疤痕增生去医院修复好。7月15日我和家人带着女儿前往新乡二院,住院检查后,预备16日手术。

下午先生和家人先回家了等16日再来,只留下我和女儿。烧伤一病区的走廊里时不时穿梭患者家属和包扎吓人的患者。我们起先安排在了一个有套间病房的屋子,和里面套间的患者同进出一个门。女儿的邻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听他媳妇说他已经在这住了九个月了,是钢厂上班时铁水烧的,当时很严重;双下肢严重烧伤,走路时叉着腿,不敢并拢。我看他现在走路依然是叉开两腿,小心翼翼的走着。他的病床周围靠窗的一面墙下放满了锅碗瓢盆。他媳妇说九个月那么长时间要是在餐厅吃饭会吃出病来,医生允许他们在这做饭。

九个月的陪伴该是多么漫长啊,没病也得陪出病来。

可是我看见这个男人的老婆除了爱唠叨外还蛮精神的,除了脸上有疙瘩,身材保持的很好,五十多岁了身材比我的还好,衣着也时尚。没有这个年龄的臃肿和老气横秋。可能自我调节的比较好吧。卫生间也弄得规矩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香皂味,看得出来是一个爱美又整洁的女人。

十一点左右,门外突然一阵骚动,门咣一声开了,护士和其他人还有邻床男人的媳妇一起抬扶着一副担架床进来了。担架床上是套间里的一位刚从手术室下来的男病人,这个男人又哭又叫,我听见邻床男人媳妇安慰他:别哭了!听话,你家人都在这呢!看不出来她还是个热心的人呢!

这之后,套间里的男人哭声时而间断,心电监护仪的滴滴滴声一直在响。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门开关声搅得我一直没休息好,随之而来的头疼也逐渐开始了。一休息不好就头疼的老毛病已经犯过多次了,我不知道它会不会逐渐停下来,先生和家人都走了,留下不满十岁的女儿和我,我害怕头疼逐渐加重。正在焦虑不安时,护士进来通知调房间,把女儿调到一个比较安静的房间,由原来的31床改为41床。

这是一个单独的房间,没有套间。门口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大约六岁左右的男孩。男孩的整个腹部和右胳膊右腿都被纱布包裹得很厚实。我们进来时,他用那黑色的眼珠骨碌一转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其他了。床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瘦瘦的女人,应该是孩子的妈妈。他的奶奶在门口的床上躺着,一有事情就去男孩的跟前问问,五十多岁的年龄,黑黝黝的面孔,扎着一个不太高的马尾辫,头顶和辫子里面掺着花白的头发,说话的声音很慢,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

平常小男孩的妈妈一直在病房守着小男孩,小男孩的奶奶则负责买饭和零食所需物品。小男孩今年六岁,二岁时把保温瓶里的开水扒翻了浇了一身,那时太小没法植皮。今年该上一年级了趁着假期来做植皮手术和康复。

女儿到哪都是很热情,也很大方。她把我们带的水果、奶还有零食挨个给了男孩一些,男孩妈妈接过了,男孩的黑眼睛又是骨碌一转没有说话,没有感谢。朴实的农村人都这样吧!我是这样想的。

我想终于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可是男孩却叫嚷起来了,一会说伤口痒一会说热,男孩妈妈又是调空调又是吹风机吹伤口。我真的不能休息好了!男孩以后一直是这样的,不分白天和晚上。后来我也适应了这种不分时候的叫嚷。

我的头疼逐渐加重了。随着男孩的叫嚷,女儿看着我在床上痛苦的样子,又气又笑。她说:“妈妈,我还没做手术,你就倒下了,这到底谁才是病人呢?我扶你到医生那里给你看看吧?”我执意不肯,最后还是听女儿的话去医院门口药店买了药吃了两粒躺下了。

第二天,先生单位出了点事不能来,孩子的姑姑和婆婆也来了,我的弟弟和妹妹也来了。上手术前,手术室的两个护士来接女儿,和女儿说了一些话,两个护士直夸女儿情商高。我安慰女儿不要怕,和护士一起进了手术室,签过字出来了。看了时间是九点十三分,因为医生说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开始我还能坐着和家人一起说话,到了快十一点时我就不住的往手术室门口看,十一点半时我已经坐不住了,在手术室门口的一小方块玻璃跟前往里面看,希望能扑捉到女儿的身影。手术室门口一会儿打开出来一个,一会打开又出来一个,个个都是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看着满身的纱布想到我女儿只是一个右手,而且很小的地方。我默默念叨着平安无事。弟弟看见我坐卧不安知道我担心,过来安慰我说,医生做的仔细,时间会长些,别担心。

十一点四十五时,女儿的主刀医生出来了,我急忙迎上前去问情况,他说手术很成功没有植皮,只是把周围的皮瓣修复了。等麻醉过后醒来就可以出手术室了。天!我的心终于掉肚子里了!

十二点十二分随着手术室门的打开,一个护士举着液体瓶一个护士扶着担架床女儿从手术室出来了。护士送到病房交待不能让睡着,六小时内不能吃东西包括喝水,不能枕枕头。女儿的感觉好像很疲乏,她看着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像一个小球似的,她笑着对我说:“妈妈,我的手像不像猫咪的爪子?周围都是毛绒绒的只露出五个指头。”我点点头看了看确实像。

女儿只是觉得伤口有点疼,因为麻醉过后会出现这种情况,幸好用的有镇疼泵,我不再担心她。

因为是右手手术,女儿的饭都是我喂她,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又想到她小时候了。还好,女儿的食量和在家时一样,不挑食。隔了一天,该换药了,医生换药后嘱咐手不要乱动,要抬起放在高处,不要压着。女儿打趣医生,

女儿:医生叔叔,我的手术做的是不是很成功啊?

医生:当然很成功了!只要你以后配合锻炼会越来越好的!甚至可以和你的左手比美哦!

女儿:是吗?还有这样的好事啊?

医生:你不相信我?

女儿:在我的手没恢复好以前我就相信你一次吧!欢迎下次给我换药哦!

女儿的爱说话让不喜欢说的人也不得不说话了。

自从女儿入院第二天天气就不好了,蒙蒙细雨下个不断,开始还能解解暑气的炎热,倒也凉快。可是这雨一直下个没头,反倒有点冷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玻璃,每天清早我习惯往楼下看,楼下的人都打伞。我就知道雨还没停。

这些天觉得无聊时会看看窗外的世界,偶然走到西边走廊的窗口,发现靠紧里面有一个破花盆,被一个大箱子挡住了视线,要不是我无聊根本不会往里瞅。破花盆缺了一大块口,里面种了一颗倾轧的植物;它是一种普通的植物,叶厚有汁,汁液可以治疗蚊虫叮咬,以前我家老院里有这种花草。这种花草在温湿适宜时根部会引出许多小的。现在的这一颗花草被种在一个缺了一个大口的盆子里面,它的根不在盆的中间生长,而是弯弯曲曲向着有阳光的地方攀附着,倾轧着。只独一根叶茎,非常顽固的向着阳光。

我忽然想起这颗花草的韧劲不正像这些大多数烧伤后劫后余生的病人吗?他们或大或小或男或女,无论有着怎样的烧伤疤痕却也能努力的生活着,与疾病斗争,内心痛苦挣扎。他们敢于直视自己的缺陷,不自卑,顽强的活着。既然有了疤痕不完美那就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向阳而生吧!

我暗暗惊叹这一渺小被人忽视的植物身上的不屈力量。

7月21日那天早上,病房门口的患者家属无一不在谈论郑州大雨受灾的事。感叹五号地铁被困,感叹生命无常,同时也庆幸我们国人的万众一心,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看着窗外依旧停不下来的雨,也忧虑暴雨灾难会不会持续,郑州离新乡这么近会不会遭殃?因为再过两天我的假期就到了,让先生来接替我他陪孩子。

晚上八点左右一阵狂风猛刮,隔着玻璃都听见外面的风嚎叫的厉害,一会儿夹杂着雨也来了。撞在玻璃上,墙上,还有其他建筑上,哐啷哐啷响声很大。大概下了两个小时吧,医院也停电了。护士挨个房间嘱咐不要外出,注意安全,水也停了!我的天!大半夜的,一点亮光都没有,手机刚好有一半电,可不敢浪费了!

终于挨到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半照常去餐厅打饭,队排了好长,平时可没这样过。听人说其他地方都没电了,就医院有电。新乡的很多地方都积水齐腰,过不去车和人。听到这我心头又是一阵担忧,星期六能不能回去啊?找谁替我班呢?这恶劣的天气!

由于市区积水较深又停电,医院门口的小超市和便利店凡是吃的都被抢购空了,我勉强挤进去买了几桶方便面,好在这次从家来时带了一箱奶和一箱农夫山泉还有其他零食。

而小男孩的奶奶没我幸运,她去的晚什么也没买到,小男孩看见我女儿吃方便面变开始摔东西,一会儿一个菜包子被他摔到了女儿的床上,韭菜鸡蛋馅洒了一床。孩子的妈妈批了孩子一顿。我和女儿对视了眼神把一桶方便面给他了,他骨碌一转的小眼看了我一眼笑了 。

女儿的伤口已经换过三次药了,医生说伤口长得很好。拆线后只要加强锻炼会越来越好。再挺两天就不用输液治疗了,满十四天就可以把线全拆完。而我则祈祷这两天可别下雨了,再下我们都回不了家了。

反复打电话询问,终于得知有从家来新乡市的路有能走的道了。

我和先生交接好陪护证、餐厅卡、报销手续和相关事宜,临走还不忘叮嘱女儿听医生说,不要乱动,抬高患肢。

剩下的几天由先生照顾女儿,他也确实该来陪陪孩子了,我会在视频里和孩子经常见面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陪女儿住院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