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间休息的时候许之度拿了一盒巧克力给我,说:“我爸爸从比利时带回来的,据说特别苦,我猜你会喜欢。
所有人都知道樱桃喜欢苦的东西,点菜必须点苦瓜,喝咖啡从来不加糖和奶精。我父亲给我取一个这样甜美的名字,一定没料到我是一个苦涩主义者。我欣然收下许之度的巧克力,笑着向他道谢。
他病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困惑地问:“为什么?”
我笑:"因为甜太容易得到啊。
各种各样的糖果、冰淇淋,饮料去零食店里转一圈,甜食唾手可得,太容易总显得不太珍贵。
就像篮球场上打篮球的那个人他做恩冬,我认识他十年,却从未靠近他一点。暗恋也是苦的。并没有人知道我对恩冬感情。
放学时我和,恩冬乘同一.辆公交车,他没有注意到我,而是一心一意的打游戏机,他自小便迷恋这类东西,玩的时候比什么都认真,对周围不管不顾。我坐在他后面盯着他看,好像整辆车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上去真孤单啊。本雅明说:"对爱着的人来说,被爱的人总是显得那么孤独。 ”
晚_上在QQ群里聊天,有人问:“班里最孤独的人是谁?”
许之度第一个回答:"樱桃。 ”
我轻笑起来,许之度的网名叫“芭蕉”,他的签名便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在脑中搜索许之度的档案:水瓶座, 0型血。家中有一条哈士奇,最大的爱好是看电影,最擅长的功课是英语。他身高一米八二笑起来露出来两颗虎牙,非常要女孩喜欢。
他什么都好,但他不是恩冬。
2
我还记得那一年,恩冬第一次出现在我们这个弄堂时,怀抱着一个电子游戏机一脸愤怒的跟在他妈妈后面。
我们都知道,恩冬家的男人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母亲再嫁,将他一并带过来。但他第一天就闯祸,把我家的窗户用石子打成碎片。我受了伤,额头不停流血。恩冬的母亲揪着他的耳朵来我家道歉,他很倔强,拧着眉毛大叫:“我不要道歉,我要回家! ”
他母亲打他:“这里就是你的家! ”
“但这里没爸爸。”
妈妈很尴尬,于是说:“没事的,男孩子都比较调皮。”我躲在妈妈身后看着恩东,只见那小男孩有一双漂亮的眉毛,像是毛笔在纸.上顿下两道浓重的短横粗糙又有力。
那夜恩冬被母亲放到门口罚站,我同情他,于是摁着刚包扎好的伤口跑出去找他,他看到我,把头扭到一边,好久才轻轻的问:“还疼吗?”
我点点头,但他看不到。
“对不起。”他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笑嘻嘻地递给他说:'疼的时候吃糖就不疼了。 ”
他接过糖放进嘴里,又吐出来,望着天空说:“但是生活依然是苦的。”
那是恩冬7岁时说的话,而我到了13岁时才明白恩冬的意思。 13岁那年,我的父亲去世,什么也没留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守着一幢旧房子和若干保险金过日子,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母亲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替开餐,厅的小姨打工,每个月薪水尚不足富裕同学的零花钱。
所以我不能像别的女生那样穿漂亮衣服,买让人欢喜的小玩意儿。我甚至不能恋.上她们喜欢的人,我只有恩冬。
3
许之度喜欢我,是在高二之后的事。文理科分班,许之度作为本班几个为数不多的几个男生很是受宠。女生私底下都说,,他长得像某个组合里的韩庚。但我不知韩庚是谁,也并给他面子。有一次他跟同学说:“世界上最无聊的男生就是乱发脾气的那种,小时候砸人家玻璃,长大后一人斗殴。 ”
恩冬砸过我家的玻璃,也经常与别人打架。我站起来看着许之度说"“有的伤心必须要发泄出来,你并没有吃过生活的苦,断然不会明白那种所有烦恼凝聚成一点的心情。
他同我争论:“但是应该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冷笑:"有时候你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
他从此开始注意我,送我礼物,或者送我回,家。班里的同学议论了一阵,发现无生趣便.放弃了。我实在是一个连八卦资本都有的闷人,与许之度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
有一次我们走在路上时遇到恩冬,恩冬宠我点了点头,许之度便一脸惊奇的问:“你认识李恩冬?”
我说:“对,我和恩冬是好朋友。”
我知道的,恩冬在学校里大肆旷课,无恶不作,所以许之度才会这样发问。
到家门口,我对许之度说:"再见”,然后快步向前走。许之度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樱桃,樱桃。-声比一声轻,仿佛一首挽歌。但是我不能回头,回头之后我又能和他说些什么呢?他永远不会明白我心中的担忧和哀愁,而我亦不能分享他洁白纯粹的快乐。
刚回到房间,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去接,那边传来许之度的声音:“樱桃,你知道的,我 喜欢你。”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站在楼下的身影,顿了顿 静静的说:"你可以找到了更适合你的女生。”
他回答:“你说过,有时候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然后他挂了电话,我望着他一点一点走远,夕阳很好,似火光一般明亮,映着许之度的背影,有一丝寂静和惆怅。
我在心里偷偷叹息。
4
我没有想到恩冬会来找我,某一天的下午,他站在我教室门口,双手插进口袋里,一脸的百无聊赖。我经过他身旁时他叫住我:"樱桃,我们一起回家。”
他说话时总是带着霸道,令人不容拒绝。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但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
从头至尾我们都没有讲过一句话,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俯下身来离我极近的看着我的脸。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他却一把拉住我,将我拥进他的怀里。
“你喜欢我,是吧?”他问。
我不敢回答,也不能够回答。我只是闭着眼睛,仔细嗅着空气里温热的气息。是谁家的樱桃树开了一天一地的花,竟然这样甜。
第二天我成了恩冬的女朋友,我跟着他天天逃课、发呆、吹口哨、走路。累的时候我靠着他的肩膀,他打着游戏机,一动不动,赢也好输也好,他都不急不躁,并不在意。
他是一个不懂的在意的人。
自此许之度消失,他不再找借口听我说话,QQ签名也换成了别的句子。他刻意避开我,我们在走廊里遇到,他停下脚步看了我一会儿,像是很艰难的开口:"樱桃,你快乐吗?”
我想了想说:“这种情绪,应当叫做幸福。”
是真的幸福,觉得天比往日更蓝,时间过得飞快。每日躺在床上,怎样也睡不着,心里盛满了轻微却长久的充实感。
许之度点点头,再勉强笑一下。然后走开。他的表情很失落。
5
但我很清楚恩冬并不喜欢我。他的生命里装了太多的苦楚,所以并不会。爱我的那一个,是许之度。
那天我和恩冬等公交车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同我在一起?”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回答:“有人来跟我打赌 如果我追到你做女朋友,就送我一-台最新款的PSP游戏机。
我笑了起来。
恩冬又说"“樱桃,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们有同样的际遇,你从我身上看到你自己,所以才会动感情。 ”
我点了点头,独自跳上车。恩冬并没有跟上来,车在启动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脸,他的表情孤独而宁静,但是不怯弱。是的,他是另一个我自己,我自认识他起变找着他的模式面对一-切困难,他是我的弓|领者。
只是引领者。
那一天夜里我竟发烧了,连续两天不能去学校。许之度第一时间来看我,他瘦了许多,站在床边,无限哀愁。
我望着他,问:“同恩冬打赌的人,是你吧?“
他低着头,不回答。
我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恩冬的?”
以前我跟着你一起回家时,你一直都看着他,眼里没有别人。”
“那你呢,你是否只看到我一人?”
他顿了半天,才说:“对不起。 ”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许之度。”我说,“我还是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你让我知道,原来有人这样关注我,原来我的开心和难过都会牵着另一个人的情绪。你让我的生活多了一丝色彩与喜悦,是的许之度,那个时候我觉得幸福,是因为我知道,你愿意为了我的幸福而付出。 ”
许之度愣了好半天,才激动的问:“你是说……”
我竖起食指:“嘘——不要说话,你听,外面有 风声。”
窗外的风,是夏天的风,所到之处,都带来快乐的笑声。我不想我的青春再有苦涩, 许之度,我愿你给我一个梦,所有苦难,你都在身边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