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写作 如实生活
《走马》陈粒
“师父,靠这印度香料修行,见识了梦幻泡影,见识了一切虚妄,不是偷懒吗?"
“是啊,所以卖得贵。”
做互推是一件让我心烦头疼的事情。希望没有把读者们吓到。
我是怎么样一个人?
又懒,又想站着把钱赚了,时长让自己和身边人两难。
最近丰满欢乐的体验,大都通过阅读获得,其他时候,做一些同审美有关的事,绘画、芭蕾。困难时有发生,习惯将注意力投注于结果——空白画纸前迟迟不敢下笔,排练镜前频繁低头审视动作。经常紧张到无所适从,然后满嘴自黑逗乐别人,也放松自己。
心理老师说,我只愿意接纳自身刚强完美的一面,而贬抑柔弱脆弱的另一面,所以分裂到不知道怎样才好,因而陷入无限的死循环。在控制与释放间突破自我,拿捏理性尺度,尽力抵抗被这样的惯性牵引,何尝不是修行?
每天七个小时睡眠,两个小时饮食,一个小时驾车,睡前陪两个孩子诵读声律启蒙。“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词韵格律虚实应对,朗朗上口。童声稚嫩清脆,仿若天籁,也算日常治愈的一部分。
孩子身上有纯净不自知的美,瓷器般精致。幼圆的脚趾,小巧的指甲,微微泛着釉质光泽的皮肤,不刻意控制和展现的身姿。有时逆光,她们脸孔上半透明的细小绒毛也让我感到分外可爱和想要亲近。亲吻她们漂亮的额头,轻声说着爱和欢喜。她们发间混合了青草、汗液和淡淡奶味的香气令我心绪安宁。这种天然的喜好和确认,也许来自动物性的本能。母兽通过嗅闻味道辨别孩子。味道是最能直抵心灵深处的记忆,不顾空间和时间的勾连。
类似。年少时认真喜欢过的男子,大都也有好闻的味道。我也许有个嗅觉型人格。
16岁时坐在课桌前排的那个人,有着懵懂清爽的近似芒果的气息。一双丹凤眼、长睫毛,乖顺的头发自带光圈,气质安静地突兀在荷尔蒙过剩的男孩们中间。后来,他停了课业随父母远走他乡,不辞而别之后再未有音信。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在街边路旁的每个人脸上搜寻他的影子,从人群中徒劳分辨他经过时遗留的痕迹,假设着有一天他的重新出现。
20岁时爱恋的那个人,拥有棱角分明的脸孔和结实的小腿。在最热烈的时光里,他的眉眼和笑意带着旁若无人的宠溺,像他惯用的香水般甜美迷醉。夏日,游泳爬山,在篮球场边等待他得意凯旋。冬日,吃火锅看电影,在雪天堆雪人,相互追逐打闹嬉戏。说不完的话。年少时的爱,没有胆怯的防备和隐藏。有三分爱便有三分的表达,有十分爱便有十分的亲密,直到这样的剧烈燃烧把彼此耗尽,其中一个人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他的香水,我已记不清叫黄昏还是日落,只记得糅合了烟草和麝香的馥郁和心碎。
思思当初问我,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后来我又想了想,喜欢或许更多会以热爱、迷恋的形式表达。而爱,太深太深,有时意味着牺牲、成全,能说出口的字句,已浅薄了它。喜欢是外露,而爱是浸润。喜欢是一时,而爱经得起时光打磨。即便我在给出答案,但答案本身何尝不是一种自设的限制。要知道潭水深浅,是否得亲身跳去才足够?可是我们顶着被溺毙的风险。
我的觉悟来得稍许晚了些。直到24岁仍在重复相同的错误。以至于在无数个夜晚,要拥着熟悉的气味才能安然入眠。是的,这又是一段心碎的惨淡收场的关系。两年后,我结婚。他不爱用香水,也无特别的气息可供日后回忆。他会成为回忆吗?未来的事,谁都不知道,只说,我仍挺用心地在经营。
爱是否有额度?我想是没有的,倒像是某种轮回。你注定要喜欢上相似的人,犯相似的错,直到某一天幡然醒悟,不再失去自我,开始踏上荒芜已久的道路。
如果你要问如今?
如今我会希望有更多时间去追随美的事物,无论沉郁的诗歌、优秀的电影、还是艺术展览。我仍抱有希望。希望生活中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愿意听我读完一整首动人的诗歌或几页思想深刻的小说。如果没有,那就让这优美又痴肥的愿望成为一个人隐晦至深的秘密,腐烂在泥土里,成为对美的供养。
有人说,耽于美和对美有追求的人有她自己的天真牢笼,有时又看起来有出世的自由。我的意见是,孤独是美最忠诚的灵魂伴侣,挑破一切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