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是一副枷锁

恐惧是缚在心里的绳索,背着它我想我永远也不能真正学会游泳,它会扼住咽喉,错乱呼吸,打乱内心的平衡。

三年前和晨晨一起报名学习蛙泳,同一个教练,同样的学费,晨晨早已结业。孩子的心比我宽广的多,对恐惧谈不上执着,只有那么一点感觉,玩着玩着就放下了,放下了恐惧换来的是身心的自由,在池子里自由得像只小海豹一样,游来游去,浮上浮下,钻进钻出,甚至尬舞一段,嬉闹任意……我依旧拿着浮板,对水有深深的敬畏。

这种敬畏是什么时候在心里生了根呢?循着回忆溯洄,小时候我是多么喜欢水!尤其是火热的夏天,小河有一天到晚的清凉,还有不分日夜的咏叹调。老家门口就有两条交汇的小河,沿着山涧流入村落,浅浅流淌,清澈见底,地下的浅黄色沙石清晰可见,在这样的底色上透明的鱼苗也若隐若现。两条河水绕着一大片稻田相遇,汇成一条河沿着村庄一直流向村外流向远方……

最喜欢跟着奶奶和婶婶去小河里洗衣服,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就是天然的搓衣板,家家户户都是在那儿洗,人多了倒像聚会。大人们洗衣服,搓呀搓,白色的香泡沫滑进水里,像开在水面上的雪白的花朵,小鱼儿仿佛闻着香气聚拢而来,我用手一捧,掌心里就成了小鱼的一方小池子,捧起、放下,捧起、放下,简单的游戏重复着简单的快乐。

有时候和领居家几个小孩击打水花,有时候卷起裤腿漟水,有时候解开橡皮筋把头发放进水里甩……水就像婴儿般的柔嫩的小胖手,经过它的抚触,就会叫人迷恋,尤其是在夏天火热的笼子里。

小河虽浅,却也有几处较深的潭。那样的潭是由于高度落差冲撞而成的,大人们总是警告我们不能去那样的地方玩,水潭爱吃孩子。在大人无数次的提醒下,我每一次经过水潭都能感受到水潭深处隐藏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它在等候不听话的皮孩子。

去四叔公家要上一条长长的坡,坡脚下有一个不算深的看得见底的水潭,男孩们都说那不算潭,很浅,是个游泳的好地方。他们都喜欢背着大人去玩。

那是一个暑假的中午,我记得我大概六岁。午饭后趁爷爷奶奶睡了,我和两个哥哥以及四叔公家的孙子们悄摸到那个水潭里玩水。兄弟们一边剥上衣一边就下了水,平静的河面立即喧闹起来。我紧跟着下了水,水约摸到了肚子,河边浓密的杂草长的比人还高,落在水里一片阴凉,没有遮挡的地方光亮得晃眼。男孩子们自己摸索着游泳的诀窍,一会儿钻进水里,一会儿钻出水里,其中一个有点懂游泳的哥哥在旁边指导,大家都被可爱的清凉的水迷惑住了,在这里有源源不断的欢笑追逐着水流而去……

哥哥们似乎找到了一些窍门,在水里停留地更久了,双手双脚还能刨几下水。看哥哥们在水里钻进钻出如此轻松简单,渴望自由穿梭于水中的梦终于蒙蔽了我的理性,我不由自主地狂妄自大起来——我凭空想象我已经会游泳了,只要跳进水里就能自由自在地游,一切都会按照我所想的那样自由。

我一头猛的扎进水里,像条蹦出水面的鱼扎回水里一样,头往水底钻,脚瞬间离了河底漂浮起来。来不及体会自在快活,我就感觉到头上有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在摁住,头越想往水面钻,水越重重地压着头,我惊慌地挣扎。我在清澈的水里看着哥哥们,他们还在探讨游泳技巧,快活的笑声沉入水底变得遥远混沌,谁也没有发现我的挣扎。我第一次感受到水的力量,我感受到水里有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就像神灵或者鬼怪,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力量。

我惊恐无助地拨打着水花,幸好河水不深,脚触摸到河底的时候,才又一个猛子从水里钻出来。一出水面我哇的一声就哭了,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啼哭,像逃离魔鬼一样逃回了家。

后来大人们闻讯用竹条把哥哥们都驱赶回了家。我们被罚站在围屋的天井里,无顶无边的苍穹下,我们低着头,阳光把我们的头顶烤的热热的,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落下……爷爷严厉地训斥我们,奶奶拿着大竹条结结实实把我们打一顿,尤其是哥哥们被打得直跳脚。

哥哥们后来玩水再也不带上我了。而我呢,再也不敢去河里游泳了,那个夏天被揍的疼痛已经忘了,但那股神秘的力量一直都在,由此而生的恐惧缚住了我,从此以后,我对水有过分的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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