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节操和琴世名满天下的嵇康,还有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儿子,他就是嵇绍。那年,当嵇康以镇定自若态度,弹奏完那曲《广陵散》之后,随即就被司马集团取走了项上的脑袋。
当时的嵇绍是10岁。别看他年龄比较小,但在性格上却深得其父真传。为人不仅恬淡旷达,而且对母亲极其孝顺。生逢乱世,在深刻吸取父亲的教训后,嵇绍便和母亲一起,闭门谢客,隐居起来。
几年过后,世事变得不再那么混乱。经父亲生前好友山涛的大力举荐,经过上层批准后,嵇绍得以顺利出任主职人事的高官。
权力在手,自然会有趋炎附势者纷至沓来。这其中就有沛国人戴晞。这个人不仅有才气,而且还是嵇绍侄子嵇含的好兄弟。当时人人都以为,有这层关系,戴晞必定会受到重用。
不曾想,嵇绍却认为他品性不好,坚持不肯重用。再后来,戴晞通过自己运作,谋得了一个近乎县长的职务,但很快,便因为行为不端遭到驱逐。至此,人人都夸嵇绍有知人之明。
因为政绩突出,口碑极好,嵇绍最后出任的官职,是在皇帝身边,担任秘书长之职。当时,司马家的八个王爷轮流作乱,全国上下,那可真是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尽管如此,即使是对于自己伺奉的,那个有名的傻小皇帝,嵇绍也是尽心竭力,不曾有丝毫懈怠。
时间一长,久居深宫的这位小皇帝,就特别信任和依赖嵇绍。有时候,面对朝中乱相,以及那位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嵇绍也会教小皇帝一些治国的道理,但小皇帝除了眨着小眼睛看他外,什么也理解不了。
有一次,小皇帝在摄政王的主意下,举办了一场宴会。这位摄政王,早就对嵇绍总是劝导小皇帝的行为不满。于是就想借这次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
于是,他要求嵇绍像戏子一样,为现场鼓琴助兴。但嵇绍坚决不从。他对摄政王说,现在天下有难,你们不去想如何辅佐皇帝治理国家,却在这里歌舞升平,这叫什么事嘛!
现场由此陷入僵局。小皇帝虽然智商不高,并且以前,在听说灾民成堆饿死的时候,问过“既然没饭吃,那为什么不去喝肉汤”的傻话。不过,他同时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摄政王的存在,以前许多陪他玩过的人,都一个个消失不见。
但谁也没有想到,小皇帝想了半天后,终于想了一个词,并且指着嵇绍当众说了出来,忠臣也,忠臣!摄政王为此惊呆了。在停了一会儿后,他主动起身为嵇绍敬酒。并对小皇帝说,你说得好啊,我自愧不如。
再后来,世事又陷入混乱,摄政王也在战乱中丢掉性命。当时嵇绍正在宫外做事,听说乱兵正逼近皇宫,小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时,他二话不说,为了救人,他撒腿就跑向小皇帝的住所。
这个情节说来有些神话。但史料确实是这样记载的。当披头散发的嵇绍奔向皇宫时,正有埋伏在他必经之路两侧的弓箭手在等着他。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名叫萧隆的领队,见来到射程范围之内的嵇绍,长得实在是太帅了,就不忍心将他射杀。并且,还把手下即将射向嵇绍的那只箭,从弓弦上拔了出来。嵇绍的性命由此得以保全。
这件事过后,小皇帝虽然没有被杀,但却被另一股力量推下皇位强力废除。而嵇绍也只好带着他,四处避难,这一去就是很多年。
造化弄人。几年之后,小皇帝又被人从乱世中找了出来,并且拥戴着要去北伐某个王爷。不过,不论小皇帝身在哪里,嵇绍都会始终陪伴着他,不离不弃。
有人这样问嵇绍,你这样为了一个傻子,值得吗?嵇绍说,以前我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一个傻子来执掌天下,会有好结果吗?现在我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聪明人存在,天下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好此时有乱军闯入兵逼圣驾。双方见文斗无效,便改为武斗。一时间,刀光剑雨,血流满地。但嵇绍寸步不让,一直用身体护着小皇帝。
吓傻了的小皇帝,除了躲在嵇绍背后,除了大声哭喊:“忠臣也,勿杀!忠臣也,勿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现场没有一个听他的,只有利箭如雨,向护着他的嵇绍,密集射去。
浑身布满箭簇的嵇绍因此不幸玉碎。而小皇帝却被乱兵架着,重新回到京城。挟天子以令诸侯,看来,再也没有比一个傻子来当皇帝,更能符合这帮人的利益了。
只是,当王爷们下令,为皇帝沐浴更衣时,这个小皇帝竟然坚决不同意。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红着眼睛对周围所有的达官贵人说,这上面有嵇侍中的血,不论如何,不能洗去!
英雄的一腔碧血,就这样被留在了小皇帝的衣服上。即使1014年的时光过去,其让人垂泪的历史影像,还是会顽强盘踞在我们的记忆里经久不散,并且日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