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源情书(组诗)

张家界风光.jpg

◎天子山情话

云朵很低,山岚里的水墨把人间越描越高
隐喻三生的石头,被时间锤炼成高出人间的词语
淘淘月辉,被一场雪堵在陈旧的石缝里
岁月穿过的隐秘记忆
终究要回到一座山不断向上的语言
是的,阅读天子山,需要把身体里的草木掏空

历史似乎穿梭在山间
在一枚草叶里提取冲天的箭矢
笔直得像土家族的士兵,把起义的战场
困在了武陵源腹地
那些怀有怨念的泥土,早已被虫鸣洗净

阿恒手持月色,把柱状的时间拧成绳索
试探出滚烫的流水,而我们的人间
折叠于每一枚愈合的松果里
遍地山花,都是我们反复酝酿的辞藻

神堂湾的马嘶声还在
那锣鼓,仿佛是在迎接向王天子回家
年迈的老树,把手臂伸向九天
依旧向山外传递着古老的战况

阿恒站在绝壁前,用蓝色画昨日
用粉色,画山一样层峦叠嶂的相思
我只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儿
就被那些潦草的线条,困住了心神
体内的星河,被天子山的伟岸托出苍穹

◎天门山情歌

史册里的草木站在山顶
我爱的阿恒也站在山顶
云彩一样的句子,在辽阔的背景里
击退他身体里的雷霆和闪电

天门洞开,藏在浓雾里的光和羽毛
托举着尘世,把万物的肤色轻轻擦亮
我一脚在天堂一脚在人间
一呼一吸,都被情字反复搓洗
我们的前世,注定在云雾葳蕤的天门里结发

三国从天门轻轻穿过,我们也从天门轻轻穿过
像穿过流水一样的命运
呼呼的风声里,也住着我的声音
神农的脚步和我的脚步
重叠着,只需在一枚月光里打开灵魂
我们的往事,就醒了

时间依旧安抚着空荡荡的鬼谷洞
鬼谷子留下的书卷,已经把人间洗得透亮
那些灯盏一样的词汇
在天门前启程,十万里春风洋洋洒洒
把天门山的泥土吹成
数不清的佛

天门开了一千七百年
阿恒在门外,把历史剪成对折的山影
我在门里,把满身铅华洗成
一封天上的来信

◎宝峰湖情诗

一滴水,从诗经里远道而来
一片浩渺的词汇,在流星经过时
落在被群山围拢的月色里
也落在我和阿恒,被星辰烧红的胸膛

今夜的峰林藏起雨水,被人间的烟火煮沸
在荡漾的镜像里,吞下
九万里纯蓝,和我们
三生三世的清欢

有电流流过历史,辗转的册页
宝峰湖在上,每一座山都是一尊闭目的佛
渡岁月,渡草木,有时候也渡自己
我和阿恒坐在黄昏里
等一片初见时的桃林

邀来远去的诗人,辨认一朵花的回声
只需一壶酒,便能烧开隐藏在胸口的
那一坛月光

鱼尾上的夕阳,在水波里供出一面湖的剪影
尘世的沧桑被洗成纯白
藏在一声雁鸣里。每一片叶子的脉络
都能通往故乡

而无尽的时间,早已为群峰写下
不断轮回的吟哦
阿恒看着湖边,被尘世染红的我

我参悟着垂在枝头上的年华
一湖秋色爬上发丝,攀附着阿恒的指尖
努力地向上生长
垂在山腰上的鸟和落日,和我一样
参悟着,被刀削过的岁月

◎武陵源情书

一副时间的骨头
向宇宙深处生长
那些指向亘古的石头和植物,从天上
带回一片红尘
我和阿恒,被一个情字囚禁于此
一页页情书,悬在三千余座山峰上
三千余座山峰都是我们一脉相承的亲人

石头生长石头,一场雪穿过另一场雪
和武陵源互换心事,我看到前生的我们
把一世云烟打成死结,悬于云端
吟诵着琵琶溪一样流长的句子
水墨里的诗意和丹青,都展露着古老岁月的题词
洞藏的斑斓和乡愁
都是武陵源的流水穿过一场场风华时
留下的时间图谱

云豹追赶着野性的花朵
它的身后是旧经书里的执念,也像我们一样
从前世的月光里归来
而一场又一场雨水,在成群的泉池里
滴血认亲

渡过天劫的石头
对着人间说一声:不见不散
便有复活的植物,和远嫁武陵源的岁月
在梯玛神歌里,从尘世铺向云端

(张家界第五届国际旅游诗歌节“行吟诗歌奖”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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