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犹未定,它把保定的冬天诉说的淋漓尽致。
十一点半的学校万籁俱寂,湿冷的空气透过窗户浸润宿舍,从柜子里翻腾秋裤时,屏幕突然不合时宜的亮了下。嘟囔着这么晚谁还发消息的我还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黄瑞发来的语音。轻轻一点,熟悉的声音混着湿冷的风便向我扑来:有点想你,是我矫情了。
我与黄瑞相识于高三。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趁午休时间去网吧打游戏成为高中最休闲的时光,在网吧里我与黄瑞相识,缘于我借了他十块钱的网费。
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度过他们的青春岁月。至少我,长成了一个除万不得已绝不和老师多说一个字的腼腆少年。若是让我非要在死与跟老师请假之间做一个抉择,那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刎。而黄瑞肯定不是,他的肆无忌惮与玩闹任性是出了名的。当那次无意与他相识后,他似乎无处不在的渗透进我的消息网络,于胆小怕事得我来说,这样的变化简直是革命性的。
在与黄瑞相处的日子里,我数不清的“第一次”被他一一打破。他拉着我一起逃的。冬天的司机蛮不讲理,40的车价非要收100,我们在小声商量后上了车。下车撒腿就跑,还是兵分两路,在经过半个小时的周旋后,司机摔了一跤。解锁了我们的逃的成就。
他带我第一次喝酒,在喝的酩酊大醉后去洗浴中心洗澡。泡在大水池中的我们由于醉酒一个个昏昏入睡,被澡堂里的人请去喝茶。黄瑞刚冲完澡,看到我们坐小茶桌上喝茶后笑得前仰后合,过了一会,他也被澡堂服务员请过来喝茶了。
黄瑞带我增长了无数的世面,可在某些程度上我们却又格格不入。
在我和黄瑞吃饭时,黄瑞总会自己挑选地方。在服务员温和的说着要什么时大声的说,把你们这里的拿手菜上几道。他极度蛮横,不问我们爱吃什么总是第一个点菜,然后问问我们要什么,不讲礼貌,专制独裁。
他的蛮横任性我从来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两个人身上有太多的不同,性格迥异到任何人看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无数次讨厌黄瑞骂骂咧咧的说我可他依然会说。
高考后聚完餐,我和黄瑞分别。凌晨一点半的时候,我和黄瑞坐在网吧查高考答案,在我上午十一点最后一次用了黄瑞那瓶昂贵的洗发水后,我们就此分开,踩着或高或低的分数奔赴或好或坏的大学。
高考完后我再一次见到黄瑞已经是国庆了。
他说有点想我,让我们去重庆找他,于是给我报销了来回路费。在一张床的旅馆睡觉时黄瑞怕我们太累把床让给了我们,盖着床单枕着衣服在地板上睡了一晚。最后临时决定想去看小三峡,在我担心钱的问题时他只说了句,你来一趟不容易。
火车到了万州已经凌晨了,天空中还带着蒙蒙小雨,我和黄瑞在大街上走着,像个流浪汉的我和他群情高昂,相互调侃着说,大家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了。那时手机里放着早年烂大街的《大雨还在下》,黄瑞用他五音不全的嗓子唱着:“大雨还在下,你的心里怕不怕……”
回去的时候都是囊中羞涩。黄瑞问舍友要了50块钱,带我吃了他学校旁边的重庆小面。在吃到一半的时候黄瑞忍不住大声笑了,他依旧似以前那般大声的叫着:“服务员,来几瓶饮料。”边喊边不忘记嘲讽我们,头上这么多汗都不舍得喝瓶水呀。
他就是这般,不管自己怎么样,仍然不想亏待了我这个“穷亲戚”。走的时候51块钱,他用力摸了摸兜,用支付宝转了那1块钱。
我不知道我与他是怎么建立起的友谊。
或许是他和女朋友分手后像孩子一样给我打电话哭诉时,我的安慰。
电话里的黄瑞哭的像个孩子,酒气浓的似乎都可以通过听筒传递过来。他断断续续的说,我一个月三分之二的钱都花给了她,你说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啊!而我只能语无伦次的回复他,没事,人家不喜欢咱咱也不稀罕,我给你买你最想要的瑞文全皮肤!咱别哭啊,你哭弄得我也想哭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无意间炒股输掉了几千块钱,我杂七杂八凑了两千给他。可是这些钱反倒在第二天被他如数还了回来并且安慰我说,现在天底下没他过不去的坎。
其他的如何想也想不起来了。我们一路走来,互相陪伴也互相骂街,种种回忆掺杂,记住的更多的,反倒是黄瑞的好。自己做了什么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冷风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我笑了笑,点住语音按钮:“大晚上尽说些怪话,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我们平凡又平常,一起挥金如土却也在某个午后互相叫爸爸来换快月底时候的晚饭钱;我们物质也真实,百年不通电话第一句就是搞200块应急;我们肆意胡闹,友情浮于表面,说到吃饭第一个念头就是坑谁宰谁。可我们也生动又质朴,会为了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影响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在危难之时奉上自己全部热血。
绿葱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望,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我们不知道何时分别,就像不知道之前的我们何时相遇。只想说一句,走南闯北的时候记得拉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