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子

“又迷路了?”

“嗯。”

“身边有什么?”

“一棵树,叫无患子。”

“站那儿别动,我过去找你。”


       一中书多树多果子多,子柒不知道希泽能否找到这棵名为“无患子”的树。这棵树的树干通直,枝叶广展,绿荫稠密,遮住了大半个天空。整株枝条都垂着深紫色葡萄一样的果实,明明是最凋零的季节,一中却果实累累。

        子柒想起紫藤石廊尽头的那棵柿子树,光秃秃的树梢顶端挂着几十只固执的柿子。它们宁可被过往的鸟独享也不愿落到子柒的手上。柿子树很高,子柒不能单独作案。可每次经过它时,子柒总是垂涎于树上的果子却也只好作罢。还有行政楼旁的柚子树,铅球一般大的柚子埋藏于枝叶间,果实饱满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尽管校园里的每一个果实有着完全不同的轨迹,可是最终都难免坠落于尘埃。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促挟的力量,总在暗暗地把人的命运操控。

        阳关零零星星的洒落在水泥路面上,鸟儿振着小翅膀,啾啾的飞去飞来。子柒仔细的看着树干上的提示牌。“无患子,无患子科。别名苦患树,菩提子。到了冬季,满树叶色金黄,故又名黄金树。”

        “嘿,看什么呢?”希泽早已站在她身后。

        “你看这棵树的名字很好听。”子柒指着牌子说道。

        “无——患——子,确实。”

        后来子柒特地去网上查了这种树的资料:相传漳州有一位老妇女,每日烧香跪拜菩萨。有年春天漳州连降大雨,山洪暴发。当大水冲到这位老妇女家门口时,突然从天上掉下一粒无患子,落地便生根开花,大水便绕道而走,全村只有老夫人家幸免于难。于是流传下一首儿歌:“无患子,种门前,佛造光,家宅安,子孙后代无患难,菩萨保佑万万年。”

       子柒和希泽初次见面的地方就在这棵树下。那时他们在一中自主招生考试,迟到的子柒居然在一中迷路了,四面八方都是层层叠叠的绿和高高矮矮的树。眼看着考试时间的临近,她急的快要哭出来。而希泽的出现,就像传说中那粒从天而降的无患子,在子柒心里落地生根开花。

      子柒在无患子下许了一个愿。

       第二年,子柒如愿以偿的进入了这所学校,她将其归功于那棵树。可是,菩萨也很忙,不可能365天都保佑你。作为一个十足的路痴,子柒还是一如既往的迷路。而且每次迷路时,她都会找一棵果树,然后打电话给希泽。她相信,希泽找到树就能找到她。

        遗憾的是,不是每一棵树都会挂提示牌,你终究要靠自己找到属于你的路。尽管子柒依然分不清东西南北,但她还是努力的理解着地理老师的外星语。高二要分班,其实子柒已经下定决心不选地理了,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希泽。

       “你希望我选什么?”

       “物地技。”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这样的答案不免令人失望。

       子柒选了政史生,完全不同的道路,其中似乎掺有一丢丢赌气的成分。

        最后一次一起走路,分别在无患子下。子柒看着左手边的这个男孩,突然觉得他很陌生。她想起希泽说的一句话:“重要的东西一定在左边。”希泽用手晃了晃楞神的女孩,摆摆手走了。子柒向他道别后也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估计希泽已经走远了,几步后转身,“一,二,三”,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头,彼此相视一笑。子柒恍惚的抬起头,无患子的树梢上方,是她今生看过最大的月亮。子柒记得希泽曾对她说“跟紧我,别丢了。”可是后来,子柒还是不听话的走丢了。

        她又开始了以往的生活,狼狈不堪的计算着她的分数,推敲着朝高考快速迈进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子柒突然觉得身边的男孩变得那么陌生。历史老师依然不厌其烦的讲着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她想,要是超越光速,就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不知道。时间是如此令人绝望,日复一日相似的生活,快速而又麻木。她每天为着高考疲于奔命,开始学会在她不可企及的未来张牙舞爪之中低下她曾经故意扬起的头。

        有时经过无患子,抬头望着被树叶遮挡的天空。淡绿,墨绿,蓝绿在她的眼里弥漫开来,像是倒在水里的颜料一样斑斓和混乱。子柒想起希泽送给她的一幅手画的地图,背面却只有一串数字:575053.周围都是匆匆踏过的脚步声,她惊觉自己对时间的浪费,然后悄无声息的走上了与她原意截然相反的路径。


“上北下南左东右西。”

“错了,是左西右东!”

“左西?”

“嗯,左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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