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

      芳华正在热映，女儿买了电影票给母亲去看。在影院舒适的座椅上坐下，灯光熄灭，音乐缓缓流动，母亲松弛下来，直至进入了梦乡，电影放了些啥，母亲看得模模糊糊，只觉得眼皮沉重。电影最后片尾曲是绒花，韩红的翻唱，勾起了母亲对李谷一的原唱的回忆，终于母亲从睡梦中醒来。

      母亲年轻时的梦想是考入音乐学院，做一个歌唱演员，那个红色年代的歌曲，母亲都反复练唱，用着自己的方式唱，从早到晚的唱，直至家里人厌烦了她的歌声，她还是疯狂的痴迷着。进入音乐学院的这个梦想伴随着她进了厂，当了财务，结了婚，生了女儿。她再也没有唱歌的闲心，一心培养女儿，但绝无要女儿学唱歌的想法，因为这条路不好走，女儿也没有天赋。

      女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听从母亲的话，虽然天资不聪明，没有考上母亲希望的学校。但她在内心深处，知道母亲对自己的失望与包容，而常常有着极度的自卑与自闭。女儿在工作之余，上了在职财务课程，咬牙拼命了近十年之后，终于转换职业成了财会人员。母亲甚是欣慰，虽然女儿和亲戚家的其他同龄孩子比起来还总是差强人意，母亲看到了转变的希望。女儿在付出了巨大努力后，成功地改写了自己的人生，欣喜落泪之余，看着跳出的那个火坑，以前的工作单位，以前比她境遇好一些的同事，现在都不如她。女儿的自卑自闭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尊自负的油然而生。像一个初入赌场的新手，拿到了筹码，接下来应该是叱咤赌场了吧。然而，新的工作环境，她只是最底层，逢年过节的亲友会上，她还是那个混得最差的孩子。就像那个赌场新手，发现自己手里根本就没有筹码，而只是一张赌场入场券，她只能进来观看一下这些场面，并没有赌或赢的资本，赌场老手们对她不屑一顾。这些人难道看不到我的改变吗？为什么一直用老眼光看我？女儿心底无数次的呐喊，化为了脸上的木讷出神，无论是新老板也好，亲戚朋友也好，总也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是觉得她的蠢笨。后来她索性不和亲戚朋友来往了，看不见也落得干净。

      女儿结婚了，生下了她自己的女儿，母亲兴高采烈。孩子就是希望，这辈子这个女儿也就这样了，我还有外孙女可以盼盼，母亲常常这样想。外孙女有点像女儿，在学习上没有兴趣，喜欢扮美，又有点小害羞小腼腆。外孙女是个简单天真的孩子，照她的想法，每天不用做父母逼她做的功课就好了，世间就很完美。她可以看看猫，买买自己喜欢的小饰品，天气好了出去走走，天气不好在家吃吃薯片。生活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啊，大人们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为什么非要逼我去国外留学，为什么非要工作，家里不是很好。

      女儿现在对自己的女儿也失望了，体会到了当初母亲对自己的失望。时常涌起一股刻不容缓的焦虑，在夜深人静之时，暗暗发誓要矫正这孩子的思想观念，催她上进。女儿买了励志书，安排看展览，去大学校园浏览，希望外孙女受启发，奋起直追。女儿关照母亲，在自己上班时敦促外孙女。外孙女也是一个孝顺孩子，愿意配合母亲和外婆，至于她是不是真心被说服了，她觉得不重要，大家开开心心的多好。所以这是个听话孩子，但是成绩一直上不去。有一次，女儿听从了学校老师的建议，带外孙女去测了智商，但医生不建议这么做，说这个举动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最后不了了之。

      女儿时常在两个极端中不断徘徊，一时间鞭策自己和外孙女不要放弃，一时间又彻底失望，只想逃避，选择听之任之。只有母亲始终不放弃外孙女，每天变着花样烧好吃的给外孙女，带她参加补习班，陪她逛街购物下午茶，做外婆的乐趣既辛苦又幸福。母亲把外孙女的一切不尽如人意归咎于女儿的教育失败，坚信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一手教育的话，肯定会比现在出色。外孙女也喜欢这个外婆，因为外婆对她的包容，对她的无条件爱怜，而母亲对她只有无休止的要求，有点觉得她丢了脸的意味，并不是出自于全身心的爱。

      母女三代还是血脉相连的，孝顺的链条把她们联系起来，生活上的相互依靠相互照料，使得她们不能缺少彼此。但是她们争争吵吵无限烦恼的生活中，总少了为对方真切的考虑，因此互相关爱总有了隔靴搔痒的意味，又或者说她们彼此都不了解对方。

      就像这场电影，女儿希望母亲能从中得到的感动与抚慰，在母亲这边看来，能安静舒适的睡一觉也不错。

清溪涵月

2018年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