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老了以后

观点如潮水逆流 唯独心声不息

文 | Sophie

镜头对准他时,我不忍按下快门。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蛋生疼。老男人穿着洗得泛白了的黑棉袄,整个人都灰扑扑的,拐杖往前一戳,一撑,往前挪动着,只有半截空荡荡的裤腿非要落后半步。


原来,他竟是个瘸子。


每次经过这个岔道口,眼角余光都能瞄到这个老男人,佝偻着背缩在士多店外的墙角,四周摆放着修鞋用的工具。见了多次,也就习惯了,只是个上了年龄的老人罢了。但当看到他在严寒中艰难前行,震惊的情绪莫名敲打着心,拿着相机的手也慢慢放下。

动画《鞋》剧照

我心中冒出许多疑问与猜测,老人谋生,残疾人谋生,这都是常见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这么震惊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悲悯”的情绪呢?


终于在不久后的一个下午,我和这位老男人有了第一次接触。


靴子的底开裂了,他拿着看了看,“五块”。没有讨价还价,我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等待。他先起拿锥子一般的工具,费劲的刺过橡胶鞋底,绕线,再刺,动作进行得很慢,但不难看出技艺十分娴熟。


动画《鞋》剧照

“你是这里面的学生吗?”他的脸朝学校那边扭了扭,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啊,是啊,就那栋新宿舍。”老男人突然主动发话,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栋宿舍啊,我本来是在那边墙角落摆摊的,后来学校要动工,我才搬到这里。”老男人每说五六个字,便停顿一下,似乎要喘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话闸子一开,我马上顺着聊下去。他已经在这里摆摊修鞋十几年了;他以前是在鞋厂工作的;他只有一个孩子……


穿着修好的靴子向他道谢离开,我心里却更是堵得慌。


老男人左手的手掌无法摊开,往后余生都只能握成一个拳头,即使不用一点力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问。


转眼,盛夏如期而至。


动画《鞋》剧照

新买的斜背包链条太长,我又想起那个老男人。问好价格,他便开始动手,左手无法握物,只能让我用铁棒插着固定链条,他右手拧动链条关节,吃力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刚拆好一边,一阵早已过时的手机铃声蓦地响起,只见他掏出屏幕发着绿光的手机,用方言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便拄起拐杖急匆匆的要离开,让我晚点再过来。


他努力想快步走,摔了,我急忙跟上去。


“吱呀……”铁门打开,老男人快步走进房子,房子里面光线暗淡,还有着一股子霉味和潮气。


“潘安……潘安……”老妇人虚弱的声音传来,老男人快步挪向厕所,我也紧跟过去,一起合力把摔倒的老妇人扶到床上。她不愿去医院,坚持躺着休养一段日子就好。


一室一厅的房子很是简陋,只见墙上贴着一张照片,一男一女,胸前带着大红花,男的英俊女的秀丽。想必,这就是老男人年轻的时候吧,他妻子用方言喊他,我听着像“潘安”,那姑且,就叫潘安吧,毕竟他年轻时也很是帅气。只是,我找不到第三个人生活的痕迹,尽管他曾说有一个孩子。


过了几天,我看到老男人又出摊了,他一如既往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静静的坐在那儿,等着顾客上门。

动画《鞋》剧照

一个残疾且年老的人,生活所迫只能艰难谋生,传统意义上的安享晚年于他而言或许是奢望。我终于想明白,刚发现他是残疾人时,震撼我的不是他身体上的缺陷,而是那皱巴巴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愤、落寞,笑起来却像个太阳,很温暖。


转过街角,满头银丝的老婆婆坐在小墩上,绿色的蛇皮袋子上摆着几串品相很一般的小香蕉,瞧着全卖出去最多也只能赚个五六块。


“买香蕉不,香蕉,我自个种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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