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威就在那,你快看,三天之后我将出现在那,如果你还在这,你是不是可以看见我?”他一只手指着远处若影若现的小岛,一只手紧紧抓着我。我还在恐高的惊慌之中,无所适从。
此时,我们正站在槟城升旗山著名的热带雨林森林吊桥上,海拔大约700公尺,靠12根雪白色的柱子支撑起一个圆形吊桥,被茂密的树木团团围住。白色和绿色的交织,成了很多新婚燕尔的首选之景。吊桥上只有我和李乐,我看见雪琦在吊桥的入口,假装害怕不敢行走。
我知道她这个鬼灵精。我远远地看见她拿出手机,朝我这边的方向不停的拍。李乐说,他要在这个地方拍一拍兰卡威,他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两只手端着手机开始拍。他说,我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这样我就不会害怕。
落日可真美。从未有过的宁静,一片片绯红,笼罩在海域的上空。高过头顶的树木瞬间成了黑色的阴影,晚霞如此之近,彷佛站在700公尺的吊桥上触手可及。
“你知道吗?在我们家乡,如果女子嫁人了,她的姓名前需要加上婆家的姓氏。你全名叫什么?我看看好不好听?”李乐微笑着对我说。
“苏南星”。
“李苏南星?好听!”。
雪琦跟我说过,他的护照是真的挺奇怪,名字里真的有一个中文字“李”。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这个从吉隆坡机场跟随我们一直到槟城的男人。
我们是在吉隆坡机场候机室外碰到的,他旁边正好一左一右有两个位置,看见我和雪琦走过来,他主动往旁边挪开,便于我们坐在一起。
“你的太阳镜真好看。”
“谢谢。”我礼貌性的回答他。
是雪琦跟他聊得火热。他们都是从事幼儿教育,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孩子聊到父母,从中国教育聊到西方教育,两个人几乎无话不谈,相见恨晚。雪琦是香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他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南部小镇之光。之所以说是小镇之光,用他的话来说,别人到中国来都是游玩,他是来工作的,他拿的是人民币。
他的家乡非常穷,连上过学的都没几个。因为他非白人的身份,从小到大受了不少歧视。原来他还带有一点中国血统,他的爷爷是中国和印度混血,后来在墨西哥娶了一位本地大小姐,跟着大小姐家里一起做餐馆生意,不久就败落了。
他们家是墨西哥习俗为主,讲西班牙语和英语,并不会讲中文。
我们雇佣的这个司机总共服务了我们9个小时,汽车从升旗山上往下开的时候,不停的有金丝猴窜出来,毛茸茸的,很小只,也很警觉。到了山下,有一片的金丝猴,人一靠近就往一颗大树上快速攀爬,对人充满了好奇,又有天生的警惕,不足以拿命赌信任。
晚上他请我和雪琦吃饭,我们选择了韩国菜。从升旗山回到酒店已经天黑了,我们打车从酒店出发,来到了一个热闹的百货商场,这里有一家韩国菜。服务员很是热情,店里顾客不多,服务员看到我们来,都十分惊喜。
韩国菜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前菜,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还能“免费续杯”。其实韩国菜是我的建议,他喜欢美国菜,雪琦喜欢日本菜,于是我们决定接下来轮流做东,把美国菜和日本菜都吃一遍。
他邀请我们第二天去他酒店所在的沙滩玩。正好,我跟雪琦也没有特别的计划,就应允了。晚上,雪琦把她偷拍的照片分享给我,拍得真好。画面中是他牵着我往前走,我头靠着他看着落日黄昏,整个吊桥空无一人,这是两个人的世界。雪琦说他对我有意思,在机场她就看出来了。
我没搭理她,但我知道,从机场开始,他们俩就在微信上聊了不少,分享酒店环境,分享旅行计划,吐槽突如其来的家长电话。雪琦不停给我洗脑,对孩子有耐心的男人错不了,她觉得这些年我太缺一个稳定的男人了。
雪琦是有男人的,在香港,他们是香港上学的时候认识的。起初,雪琦是看不上他的,嫌他长得不够靓,还有点胖,最要命的是不够积极上进。雪琦是广东人,从小就有生意头脑,可是她男人没有,她苦恼不已。
本来是不会答应的,可是他追了她两个多月,把家里的几本房产证放在雪琦的枕头下面,雪琦就答应了。她告诉我,虽然这些房子跟她没关系,但是一个男人肯亮家底,那么至少这一刻,是爱你的。
我笑她势利,还说得有板有眼。其实,何尝不是?我羡慕她,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孩儿,敢爱敢恨,敢从头再来,与我所知道的广东女孩并不太一样。
“其实,我知道你并不害怕。”晚上,李乐给我发信息。
“我是真的害怕。”刚刚站上去,我是真的恐高症发作,不过他过来牵着我走了四分之一个圆之后,恐高的感觉就消失了,在他牵着我走的时候,我全程闭着眼睛,不敢睁开。
“你知道吗,你们俩在机场出现的时候,你那么突出,我喜欢你安静的样子。”
“你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看其他的地方,然后你的脸开始红透。”
“你像我的妈妈,不过她去世了,说到这我就要哭了。”
他不停的给我发信息,言语之中是西方人的开放与纯真,而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他,我只能说:“明天见!”。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雪琦带齐装备前往李乐的酒店,他带我们从酒店走到海滩,只有三两个人沐浴着阳光。我们感受着海风,海浪,脚底的细沙,在沙滩上写字,追一只青色的小螃蟹。
他牵着我的手,来回走了三圈,他说三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字,随后他在沙滩上写下马来西亚的英文,他说这是他们家乡的人才会写的古老传统的英文式样。槟城的海滩并不够干净,所以我们稍微玩耍了一会儿就到酒店洗漱收拾,前往下一站——时空隧道博物馆了。
在时空隧道博物馆,他无尽搞怪,我和雪琦则惊讶于外国人的空间想象能力,任何一幅平淡无奇的照片通过旋转,就能展现空间感,真是出人意料。我们在时空隧道博物馆,大约拍了几百张照片,我们好像是认识好多年的朋友一样,亲密无间。
后来,我们去卧佛寺,去蛇庙,去吃手抓饭,去大排档,槟城的日子马上进入倒计时,他即将前往兰卡威,我跟雪琦则返回吉隆坡。最后一餐,是在日本餐厅度过的,雪琦和李乐话都很少,打打闹闹的几个人突然都安静下来,只是埋着头,不停的吃,上了一盘又一盘的寿司,一盘又一盘的刺身。
那天晚上,最后我们送别了李乐,他的车先到,只能是我们送别他,他是真的哭了。他走以后,我在朋友圈写了一段话:大多数成年人是一池浑水,沉淀下来表面波光粼粼,然而当两个池子混合,即使澄清,随便一搅动就恢复本来浑浊的面貌,而清水再混合,再搅动,依然清澈。这就是我们可以一见钟情有好感,可以喜欢,甚至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雪琦那天也特别难受,她问我的意思,说李乐在微信上跟她说了许多关于喜欢我的话。她说,她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值得依靠的人。我说,朋友圈那段话就是我的答案。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懂,能不能懂。
他只是默默的点了赞,此后我的每一条朋友圈,他都是第一个点赞的,成了通俗意义上的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