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随想

冬晨随想

2021年6月

By Vera团团

清晨被一阵寒意冻醒,一看表已近5点,手机上的天气程序显示室外温4度。拉开窗帘,外面仍是漆黑一片,很难相信这是凌晨,猛然想起澳洲刚刚进入立冬,心想着太阳可真守时,前几日还5点多点就吐鱼肚白呢,这才刚到冬天,日出说迟来就迟来,半分不差。

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睡意全无,看着微霜的窗户,想起小时候在东北,一到冬天,每天早晨起来都能看到窗户上结了厚厚的冰花,图案有时像羽毛,有时像树叶,层次分明,纹理清晰,就像是贴上一层磨砂雕花的贴纸,日出后在阳光的照射下又一点一点的退却,最后消失,还原窗户的通透明亮。这一回忆使我更清醒了,深吸了一口凉气,北国冰天雪地的画面开始不断在脑海里涌现。

同样是冬晨,同样是窗外漆黑一片,和夜晚毫无差别的天色,不一样的是大地的颜色,目之所及,都是纯白覆盖的世界。厚重的白雪像棉被一样包裹覆盖着所有的房屋建筑,给人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不会想起那其实是低于零度的比冷水还冷的结晶体。小时候的我,仿佛永远都不惧寒冷,穿着羽绒服在雪地里乱踩,只为留下一行行脚印,跑热了还会摘掉帽子,手套。大人们会铲雪,把路面露出来,把铲的雪堆成一堆,有时会做成一个雪人,插一根胡罗卜当雪人的鼻子,用两根带杈的干树枝当作手臂。堆放雪人的位置通常是在一棵满身是雪挂的高大松树下,在白与黛绿的枝棱八翘的松树枝网的衬托下,雪人显得圆润可爱。小孩们有时会打雪仗,抽冰猴,但是最常见的娱乐活动其实是“哧溜滑”,就是在地上泼一盆水,冻成一条冰带后,从冰的这一头开始打滑,可一直滑到冰的另一头,就像是乘坐平缓的平面移动的滑梯。技术好的,还可以边打滑边转身,转一两个圈圈。“哧溜滑”非常普遍,无论家门前还是学校的校园,马路边,商店门口,只要有冻成冰带的地方,小孩们就会上去滑上一滑。广场上还有滑冰场可以穿冰刀鞋滑冰,我那时胆子小,滑冰技术一般,慢悠悠的滑,不像大哥哥大姐姐们滑的那么有速度有激情。

穿上睡衣,走下楼,沏一杯热咖啡,再深吸一口凉气,凉气中夹杂着咖啡的香味,思绪又飘到青少年时在北京上学的日子。

那时的北京,无论夜晚还是清晨,天空大多数时候都是灰亮灰亮的,很少有漆黑或是深蓝的时候。灰亮的天似乎成了发达大城市的标志,在我睡眼惺忪分不清天南地北的时候,只要拨开窗帘抬头看一眼那灰亮的天,便知自己身在都城了,盘算着要不要去街口买杯热豆浆了。临出国前的那年,对北京冬天的清晨尤为印象深刻,那时我在某外语学校上雅思班,为了方便上课,就在北大南苑附近租房。同寝室的几个室友都是“北漂”,有考北大研究生的有准备出国留学的还有北大刚毕业还未找到合适工作的,大家都是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早早就起床去北大的一些旧教学楼里学习或是挤公交去上班。在那样的氛围下,我睡懒觉的毛病被彻底扳过来了,因为我若是睡过8点,便会发现宿舍楼里空无一人,外面看大门的老大爷在认真打扫或是跟路人聊天,马路上车来车往热闹非凡,仿佛我成了全世界最懒的人。于是我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每天早晨5,6点起床,在晨风中跑到英语角去朗诵英语,去校门外的7点就收摊的早点摊买豆浆油条。北京的冬天,在我的记忆里,比东北寒冷的多,虽然温度远不及东北那么低。我想大概是风大的缘故,寒风一吹,像刀子刮脸一样,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化成黑色的冰水,走在上面又泥泞又滑,鞋底和鞋边被染的黑湿一片,所以很多楼门前一到冬天就放上可以刮鞋的像篦子一样的装置。东北的冬天大部分时候就只是温度低,寂静无风,地上覆盖着白白的厚雪,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棉帽脖套手闷全副武装地穿上,走在外面不会觉得太冷。

不知不觉咖啡已经喝完,我打开门,走到院子里,踩着带露水的草坪。那草依然还是绿色,草尖和叶子边缘微微泛白,有薄薄一层霜敷在上面。我深吸着清晨的凉气,闻着植物的芳香,头脑里异常清醒,这时头顶的天已经由黑色变成深蓝,远处的天边是浅一些的蓝。来澳洲的昆士兰定居十几年了,我也没再体会过完整的北国式的冬天,计划好的哈尔滨冰雪之旅也是一拖再拖。在无数个北澳式冬天的夜里,梦回到那样的白雪世界很多次,身临其境一般,那情景,已是深深地刻在记忆之中了。

我时常想我是不是一个特别怀念故土的人,会常常对自己发问为何要远离故土来异域打拼,将大半的人生停留在这里。看过很多华人在西方国家打拼的故事,主人公都是有梦想有闯劲的热血青年华人才俊,他们的故事,不正是我们的故事吗,为了梦想,为了过想要的人生,无论是上一代人,我们这一代人,还是下一代更年轻的小留学生们,只要是第一代华人移民,似乎一直都有类似的故事在重复上演着......

想起到澳洲后的第一个清晨,我忘记调时差了,一觉睡到上午8点(北京时间6点),被homestay房东的敲门声惊醒,房东是一位白人老太太,她大声说你去不去学校了??我慌忙咕噜下床,三两下穿好了衣服,操着别扭的三脚猫英语,跟房东问着公车站的方位,早点也没来得及吃,奔出门去。为了抄近道,直接从公园的草坪上跑过,没想到草坪两边的黄嘴鸟纷纷飞起来攻击我,我一时懵了,心想这鸟不怕人也就算了,还要主动攻击我?!我可没时间缠斗,一路小跑“逃”到公交车站,其中一只鸟还在离公车站不远的地方盯着我看。这就是我来澳洲的第一个早晨,阳光是如此的强烈,温度是如此的炙热,鸟儿们是如此的凶悍......

从那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在各种充满着阳光,高温,花样鸟,公园,学校,购物中心,办公楼,原始森林等类同场景的排列组合中,消逝着时光。我像是做流水作业一样按部就班的完成了留学-移民-安家立业-生养下一代等一系列人生的任务。日子越过越忙碌,充实是充实了,“我”却迷失了。或许是“我”并没有真正存在过,从小便被套上了各种角色做各样的事情,我不过就是在漫不经心中一边做事一边养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处世哲学罢了。又或许我恍若迷失一样的状态才是真实的自我,充实忙碌不过是外表。我把自己定在条条框框里,逼自己忙碌,承担着各种责任。不过也正是因为承担责任,那飘渺的感觉能减轻不少吧,也许还增加了些许的厚重感在灵魂里。

天空已经大亮,阳光开始刺眼了起来,又是一个大晴天,一如既往。这一天需要完成的各项事宜一件一件的进入脑海,手机上的人工智能程序开始不厌其烦的规划我的时间,大脑及身体开始进入工作模式,我一边看着时间表一边开始忙碌了。情感的思绪也像是晨露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一点蒸发一样慢慢淡化了。周而复始的澳式普通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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