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才刚入秋,南城边境已是一片荒凉景象,兵乱不停,田间也没什么收成,天色刚暗街道便一片寂静,除了一两间青楼掌起了灯,静得像座荒城,城门看守早早下了钥,头也不回就奔着勾栏瓦舍的方向去,一团黑漆似墨的烈风从他身后荡过,顿时满城风声大作,直接把他吹倒在地,看守骂骂咧咧地爬起“这破城真是越来越鬼了,也不晓得哪里太平”,说着又觉得气恼,朝身后大地呸了一口,就继续直直朝着青楼而去。
他未看到那团黑风,也未听到那团黑风在原地猎猎作响,满城烈风携着点点墨色汇集在一起,足足百尺有余,远远望去便像一座漆黑的墨山,直到风声渐停,这妖异的景象才开始散去,从墨山中,走出一个男子,他整个人也如裹挟在墨中一般,着一身黑衣,一定黑色斗笠,斗笠下长及腰的黑发竟比黑衣更深了几分,他身后还背着一把乌漆嘛黑的钝剑,细看竟是一块长方的黑石头。
所幸南城因战乱家家门户紧闭,他如此装束走在路上也无人发现,此时他身后的那块大黑石头却无风自动,左左右右上窜下跳,绕着男子转了一圈发现并未被搭理,竟直接语出童声“砚星君,这座城和我听别人说的小千世界的人间完全不同,恒星君会在这儿吗? 是不是我们, 在星镜传送的时候传错了呀。”
男子停下脚步,黑色斗笠下的长眉微皱“一一,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刚刚得道,才在三清道祖听了一次教化,经验不足,所以下错了小世界?”
那被叫做一一的大石头也如有实质得忧愁起来,稀稀落落地开始掉石灰“呜...您刚刚得道,我更是连人形都还没化成功,恒星君竟然就陨落了,不是说恒星君寿数永恒,不会出事嘛,偏偏这会儿三清天尊要大家去更新业务进修自己,大小星君要么去小世界去基层实践体察民情了,要么就是还未长成,不然让北斗南斗这些经验老到,法力高深的星君去找恒星君的残魂,很快就能收集完了呜呜呜。”
成砚听着自家小灵官喋喋不休地哭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拍落它掉的石灰眼泪,将它放回身后“你在有旁人的时候别出声,我听说这个小世界文明还在开化,灵气也是微不可查,所以也并没什么鬼神,你若出声,会惊到别人,在识海同我说便好。”他说完,见小灵官还是有些难过,又安慰道“我在这座城感到了恒星君的气息,只是很微弱,可能是远了些,而且我之前同北斗星君们一同在三清座下听课时听他们说禄存星君和文曲星君也会来这个小世界,若找到他们也会成功许多。”
一一被如此安慰当即振作了几分精神,一块大石头挺拔挺拔的,“那星君,我们现在去哪?”
成砚掌心浮现一粒闪闪发光的晶石,那晶石小得像粒灰尘,却亮得将从成砚整团黑色笼在光内,他左手拈诀,一丝黑墨注入晶石之中,很快隐没在光芒里。
“这是三清天尊给我的,恒星君在大千世界留下的最后一缕残魂,它现在感应强烈,理当在这座城里没错,可恒星君上亿万年来居于星系中央,集各方星运大成,即便是残魂,不是个天之骄子四方来朝的命数,也是大富大贵之象,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成砚想不出,还是一颗石头的成一一就更想不出,它表里如一像颗石头般沉默良久,突然道“小官刚才偷听了这里的百姓在屋里讲话,说现在这片土地四方割据,有四个...国?那是什么?总之他们互相打架,会不会是,恒星君残魂薄弱,被打了呀!”
成砚一惊,“恒星君无上道行,即使是残魂,竟然如此薄弱么?三清天尊告诉我,恒星君即使陨落残魂到了小世界也是福寿禄俱佳的好命格,所以我只需要完成他提的愿望,祝他每一世功德圆满即可呐。怎么...怎么还有生命之危?”
成砚算是一块刚得道的大石头,成一一更是一块啥也不知道的小石头,俩石头还未启蒙便被派入凡间,脑子便如自己本体一样什么也想不出,只好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所荒城中央。
“要不...星君,要不我们,先去灵度一下?我前些年偷偷在其他星君处游玩的时候,听别的小灵官说,现在大小仙君都在建全灵网,灵度一下能解决许多问题。”说罢它一个翻越,自己一块长方石头显出一堆四四方方的条块,“星君,只要在框框里输入要问的问题就行!”
成砚对着长方块,用他得道后听过的唯一一次课的知识,艰难地写出一行歪歪扭扭谁也看不懂的字“恒星君现在哪?”。
这小世界显然十分乡下,还没通网,隔了良久才有反应,长方块上稀稀落落出现许多字,成砚还是个只听过一次启蒙课的文盲,只好将内容化入识海,一条条听过去。
“恒星君在哪呀!听说他今天参加北斗七星宴,怎么看不到人啊!”
“素闻恒星君为全星系第一美男子,请问现在在哪里可一见恒星君风采。”
“请问恒星君在哪里讲课啊!在下是一个西斗小星,今天千年周庆说恒星君来授课,怎么只见到星山星海看不到恒星君啊!”
成砚听完一堆彩虹屁,摇头道“听不出什么来,恒星君此次陨落是秘密,这灵网怕也是不知。”
身为块表里如一没心没肺的石头,成一一陪着成砚愁了半晌便道“星君,要不我们先去吃吃凡间的食物吧,我听其他的小星官说每个小世界都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们去尝尝吧。”
成砚奇道“你一块石头,吃东西还能吃出味道来?”
成一一委屈道“星君说得好像您本体不是块石头一样,我这些啊来凡间之前都做过攻略了,只要把这些吃的在空中化为灵力,就能尝到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有人形地都放在口中再化为灵力。”它见成砚还在犹豫,“反正恒星君是不死之身,我们去人多的地方吃吃,没准还能找到他呢?”
成砚一向疼爱这个陪了他千年的小石头,应允道“这座城现在只有一处尚在营业,我们去瞧瞧吧。”
天色已暗,满城中只有醉花楼的灯火忽明忽暗,姑娘们浓妆艳抹在楼外调笑拉客,悄悄打量着黑衣黑帽的成砚。
“上啊星君!”一一躲在斗笠下着急。
“咳…一一,我该,怎么上去说啊?”
成一一熟练道“您上前,撩开您的帽子,然后说「姑娘,请问能在这用饭吗」。”
成砚忍不住向后看“一一,这一千年来你呆在砚星上的时间能有一百年吗?”
成一一推着成砚向前挪“星君,您好好修行就够了,我就是您的一个背部挂件呀。”
有个姑娘见这身姿挺拔却裹在黑布里的男子一点点向前挪,忍不住上前道“相公来不来呀,奴家等您好久了呢。”
“嗯…嗯…”成砚僵硬地把斗笠掀开,在对方满脸惊艳的表情下念台词“姑娘,请问能在这用饭吗?”
“…可以,当然可以,公子请。” 那姑娘看了半晌才回神,想拉成砚的手,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暗自用手帕将双手擦了又擦,浓妆下隐隐薄红“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有看好的姑娘吗?”
成砚传音“姑娘是什么吃的?”
成一一自信道“管他是什么吃的,我们先来四五道!”
成砚复述“ 要四五道姑娘。”
接待姑娘难掩幸福“好的,奴家这就为您再找三四个姑娘。”
她话音未落,便有好几个姑娘跑到桌前,看到成砚的近颜又忍不住羞羞怯怯
“公子,公子不如看看奴家
“公子,奴家,奴家更便宜。”
“公子,奴家才来半月,还请公子垂怜。”
成砚一头雾水,他虽对世情一窍不通,也感觉出成一一是个坑货,只好又复述了一遍“姑娘,请问能在这用饭吗?”
“可以呀,公子不仅能用饭,还能用奴家呢。”
成砚继续重复“请问能在这用饭吗。”
“好,用饭,奴家给公子拿。”
醉花楼茶水要先付钱,可成砚颜好人靓,很快小吃点心主动摆上了桌。
成一一在后背兴奋地整把剑都快掉下来,成砚只好将他放在桌上。
他还没弄懂怎么用筷,变见到四个肉包已经消失两个,桌上的剑还露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成砚无奈传音“别吃这么快,会被发现的。”
一一吧唧道“星君您快吃,这个好吃诶!”
成砚拿起肉包啃下一口,化为灵力,只感到通体舒适,夸道“确实不错。”他再咬下一口,直接皱起眉头。
成一一少见主人情绪如此之大“星君,怎么了?”
成砚不答,转头看向那群莺莺燕燕,“这东西谁做的?”
“公子可是觉得不好吃?奴家再给您换。”
成砚面色如霜“ 这东西是谁做的,经过谁手?”
他声音不响,却听得这些招待姑娘汗毛竖起,“这…这这都是厨房的人做的啊。”
成砚站起,成一一腾空而起贴在成砚背后,对着惊得尖叫的姑娘冷声道“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