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已成定局，今生如何自处。
一
“你相信前世吗？”老末夹着香烟，漫不经心地问我。
“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是赶紧想想当下吧。”我笑笑：“不过你不一样，如今事业有成了，也有闲工夫想这些了，不像我。。。。。。”
“我信！”老末打断我的话头，眼神悠远地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就像他漾动的心绪。
他叫老末，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但他是这里众所周知的大商人，传言他也曾一贫如洗，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重振旗鼓。
不过不管记者如何采访，朋友怎么试探都不能从他口中得到只字片语。
今天他莫名其妙地开启这个话题，似乎预示着久违的真相正要崭露头角，我赶紧掐了烟头，郑重地坐到了他的身前。
不为别的，只为潜藏已久的好奇终要得到满足。
老末瞥了我一眼，回忆里混合着氤氲的雨丝，缓缓启口。
二
十年前的老末是一家企业的普通操作工，收入微薄的他吃穿用度非常节制，过的十分贫苦。
他总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话固然没错，但其实更是他掩饰困窘的借口。他的内心是苦的。
有次他跟随公司来一间古宅旅游，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园内一口僻静的古井吸引了老末的注意。
井名轮回井，据说很久以前有人曾在那里看到过前世，但大多数人都将它认为是商家的噱头。
为防游人跌入，古井被一块巨石严严实实遮盖着，但是老末总觉得要去看一眼，仿佛那里蕴含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
他用尽全力翻来巨石，当尘封多年的碧翠井水呈现在空气中时，他吓坏了。
因为水面上映出的，是一张充满贵气的脸，似他又不像他，有他的轮廓，却没有时间打磨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古井中的脸率先打破沉静，他坦言自己是老末的前世，生于富贵家庭，一辈子妻妾成群，衣食无忧。
这时英俊的脸庞闪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嘲讽，微风拂过，水面波动，滚滚前尘往事如潮般涌入老末的脑海，老末呆立在那里，心潮惊涛骇浪。直到工作人员前来唤醒，老末才回过神来。
“轮回井，轮回井，好一个转世轮回，”回望自己的今生，每日的辛劳为了什么，活的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与前世的奢华相比，今世的凄苦如水般在心底蔓延，老末渐渐觉得一切坚持都变得那么不值得。
长久压抑的不甘在他心中化为汹涌的猛兽，侵蚀了他一直以来坚强的心。
那天后，他开始关注上流社会，却蓦然发现那些奢侈的生活与他的距离是那么远，他试着买彩票，走赌博杠杆以求一夜暴富，还是一无所获。
人生三苦之不可得，成了摧毁他的最佳燃料。
三
无意义的折腾之下，他的生活毁了、家庭散了，心灰意冷的他路过寺庙，想去求得一知半解。
老僧告诉他，前世的祸福是与来生关联着的。前世的享受，要用今生来偿还；今生的苦难，也代表着来生的幸福。前世今生冥冥之中存在关联，这也是老末能在前世井里看到过去的原因。
说罢老僧拂袖而去，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祸福相依固难料，今世前程随我心。
老末静立良久，随后像是顿悟般仰天长长叹，眼中的迷茫迅速化为坚定。
也就是从那以后，老末重新振作，他明白了，前世的福缘虽已化尘土，但还要用今生的双手来偿还，三生三世，祸福彼此交织，相互转化。
老末终于找到了苦难的缘由，他将它们视为生命的一部分——那些自己必须去做的事。
十年白驹过隙，他每走一步都心怀尘世的敬畏，并告诉自己要脚踏实地，十年洗练，他终于破茧成蝶，成了商业巨擘。
事业获得成功后，他没有自满，坎坷的过往教会他看淡自己的人生。
四
讲到这里，窗前的老末收回了目光，回头灼灼地望着我，他说，十年来，他还有一事想不透，既然今生的他偿还的是前世的福报，为何他还能获得如此的成功，难道十年前老僧的话语他并没有完全参透？
我想，这也许就是他破例向我倾吐心声的原因。
老僧最后的话语回荡在我们心中：今世前程随我心，今世前程随我心。
刹那间，我和他同时醒悟，难不成今世的祸福也不全与前尘挂钩？
我们当即决定前往庙中证实，老僧话中遗留的玄机仿佛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新的希望：今世也会有新生的希望。
当我们到了庙中，却被他的徒弟告知，老僧已圆寂十年，不等我们惊讶，徒弟双手捧上一封竹简，并告知是家师走前为老末所留。
我和老末还礼后郑重打开，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十年前你来找我之时，已偿尽前世尘缘，余生，你将为自己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