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弄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得肝癌哪?我身体一向挺好的,近来虽说肝区部位,偶尔有些痛疼,但服上止痛药立刻就不疼了呀,这一检查怎么一下子就成肝癌了呢?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的心情我们做医生的能够理解,但你要相信我们医生,这是我们医院的专家,对你会诊,得出的一致结论。
你的家人那?马上办理住院手续。我只觉得,眼前所有的物体,连同整个房间,都摇晃起来,泪水也从我的眼眶里奔了出来。医生,我还有多长时间?多则半年少则两个月。
“两个月”。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头好似被人用木棒狠狠砸了一下,然后又从高空丢如万丈冰窟。
“我在这个世界,就剩两个月,两个月,六十天,1440 个小时。”我的女儿才上一年级,儿子才四岁,爸爸妈妈谁来照顾?公公婆婆,老公,他们都怎么办?
老天,你为什么这么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老天别带我走好吗?我要照顾我的父母,我要看着我的儿女一天一天长大,我还要和老公一起慢慢变老。
我长这么大,还没走出过这个城市,我还没有看过大海,没爬过山,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
儿子怎么办?儿子出生时不足月,体质一直很弱,总爱感冒发烧,每次感冒,都会引发支气管肺炎。我对儿子的照顾一直都特别精细。
听说儿童体质弱,要多吃蛋白质,热量高的食物。为了儿子增强身体免疫力,特意为儿子制定了一套食谱,早餐给儿子吃,粥、鸡蛋、牛肉,中午吃,蔬菜、鱼类,晚上吃,蔬菜加豆制品。
每逢换季的季节,每天都关注天气变化,好时刻给儿子增减衣物。我不在了,身体这么弱的儿子怎么办,谁来照顾我的儿子?
我乖巧懂事的女儿,才刚上一年级,女儿怕黑,怕打雷,我不在了,夜晚打雷时,谁把我的宝贝拥在怀里,为我的宝贝逝去泪水?
还有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些年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我为他们打理。”我不在了,他们要是生病了,谁送他们去医院?谁在床前照顾他们?他们能承受的住,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么残酷的现实吗?
还有老公,老公一向生活散乱,从不打理房间和自己的衣物,我不在了,不知道他会把生活过成什么样,公公婆婆还好,有小姑子照顾。
一想到两个月后,我将从这个世界消失,将和我的亲人“天人永别”心里顿时五脏剧烈的痛。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禁放声大哭起来。由于我站的位置离医院很近,路上行人很多,我这一哭引来诸多路人的观望。
还有好多人在窃窃私语,有人说:这女的长的还不错,看她哭的那么伤心,大概是被老公甩了,要不就是做小三,被老大抓住了,被打哭的……也有人说:别瞎说,没准人家遇到什么事了。有啥事过不去的,除非要死了。
是啊,以前我就是把什么看的都太重了,做什么都要求完美,此时想想,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这时电话响了,我知道一定是老公打来问结果的,我不想接,因为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老公,要不要住院治疗。难道这两个月的时间,我要在医院度过吗?
想到这里,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分开人群朝河边走去,我要好好想想,剩下的时间我要怎么过,两个月,六十天,1440个小时,这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中午时分,河边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今天的天气很好,天蓝云白,柔柔的清风拂过身体特别舒服。河水平静无波,又绿又圆的荷叶,驮着几株含苞待放的荷花,相依相连。
岸边的垂柳,随微风轻摆。这美景让我不敢眨眼,不敢挪移视线,我害怕我一转身或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不见了。
这条小河,我和老公处对象时,几乎每次约会都来这里,那时不是觉得这里景色有多美,是觉得这里人少,安静。结婚后,有了女儿和儿子,也时常带她们来这里,带孩子来这里,是觉得这里空气好,孩子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这时包里的手机又响了,拿出手机一看,是老公的来电,颤抖的手指划上了接听键,泪水同时也落在手机屏上,
电话那端传来老公急切的声音,刚才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结果出来了吧?“我:嗯……结果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我:嗯。”
没事就好,我就说不会有事的。没事你就快回来吧,儿子在家哭着要找你,谁都哄不好!对了老婆,顺便买条鱼回来爸说他想吃鱼了。我说好。
听说儿子在家哭着找我,就急忙挂断电话,找了家超市买了条鱼往家赶。
刚打开房门儿子就跑了过来。儿子伸着两只小手扑进我的怀里,委屈地说,妈妈,妈妈,你去那里了?为什么不带宝宝?
把儿子紧紧拥在怀中,用手轻轻擦拭儿子脸上未干的泪痕,我的泪水再次从眼中滑落,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儿子脸上。儿子见我在流眼泪,便惊恐的问;妈妈,你怎么哭了?妈妈是生宝宝气了吗?
宝宝这么乖,妈妈怎么会生宝宝气那,妈妈是见宝宝流眼泪,妈妈心疼,所以妈妈也流眼泪了。儿子用柔软的小手擦着“我脸上的泪水”声音切切地说:妈妈不哭,宝宝以后在也不流眼泪了,妈妈不会心疼,也就不会流眼泪了,儿子说着,在我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儿子这一亲,我的五脏再次剧痛,泪水也随之再次滑落。我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心里默默对儿子说:儿子,妈妈多想每天都能把你抱在怀里,看着你一天天长大。
这时一旁的老公笑着说:看你们娘俩像分开了多少年似的。老婆,检查结果哪?我看看,我望着老公顿了一下说:我没带回来,反正也没什么事。
那医生怎么说的?医生说:平时需要多调理,如果任由发展,可能会演变成肝癌。老公,如果我真得了肝癌怎么办?老婆,你可别胡思乱想,医生不都说没事了吗?我是说如果?
老婆,如果你真得了肝癌,咱就治,哪怕倾家荡产,咱们也要治。你不知道癌症是无药可治的吗?倾家荡产,以后你和孩子,还有爸妈怎么过?老婆,这个家“有你才是家”你要没了,那还是家吗。
老婆,这几年你也是太累了,要带孩子还要帮我打理调料店的生意,老婆我想好了!以后店里你就别去了,我在雇个人,你在家好好调理身体,照顾孩子就好。
我忍住眼眶里的泪水,深情地向老公点点头说:老公听你的。
这时门一开,女儿背着书包和公公走了进来。儿子高兴地喊着姐姐跑了过去。女儿,向个大人似的,俯下身,摸着弟弟的头,轻声的说,晨晨今天乖不乖啊?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晨晨今天很乖,姐姐陪我玩吧?姐姐先去写作业,等姐姐写完作业在陪晨晨玩。晨晨先自己玩去,乖!
女儿说完跑到我身边说:妈妈,妈妈,老师留了好多作业,我要去写作业了。去吧去吧,妈妈做好饭叫你。
看着我这一双可爱乖巧的儿女,仿佛有上万根针在一下一下,在刺我的心脏,我的心好痛好痛。这种痛让我周身发冷,让我窒息。
我不能去住院,我不能把剩下的时间留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不要老公为我,治这个治不好病,倾家荡产,我要让他们好好的生活。我要把剩下的宝贵时间,留给我的儿女、我的父母、我的丈夫。
我不能让我的家人每天和我一起痛苦。我更不能让我的孩子,知道她们的妈妈两个月后,就离开她们的恐惧中度过。
我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不让痛苦的心情在脸上显露出来,站起因为心痛还在发抖的身体,去厨房做晚饭。
做好饭,叫公公婆婆,女儿吃饭。儿子摆好椅子,又给每人分好筷子。一家人围坐桌前开始吃饭。我夹了块鱼放到儿子碗里,儿子看了看碗里的鱼肉,然后抬起脸看我。
“晨晨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学着自己拔鱼刺”自己吃。我边教儿子拔肉上的刺,边对儿子说。
儿子嘟着小嘴不高兴,婆婆要帮忙,被我制止了。我在心里对儿子说:儿子,妈妈不能在替你做任何事了,你要早早学会照顾自己,这样妈妈才能走的放心些。
吃完晚饭,陪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然后洗漱,儿子上床后,吵着讲故事在睡。“儿子,女儿”一边一个,靠在我的怀里,听我给他们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女儿抬起头说:妈妈,如果皇后是白雪公主的亲妈妈,就不会害她了,白雪公主真可怜!
我的心里勇气一股酸痛,抬手扶了扶女儿额前的头发,说:所以做人,一定要自立、善良、诚实。一个能自立的人,即使家人不在身边,自己也能生活,善良,诚实的人,老天永远不会亏待他们。香儿你懂吗?女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两个宝贝,甜甜睡去,我却舍不得离去。
这时肝区部位又隐隐作痛。下意识的将手抚在痛处。走出孩子的房间,回到我和老公的卧室,老公怀里抱着枕头已经沉沉睡去。望着老公似孩子般的睡姿,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轻轻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窗前,望着星月如水的天空,望着居家点点灯火,想着我人生的过往。
从第一天父亲送我上小学想起,想到中学,高中。想到,和老公相识到相知,初恋、热恋,再想到自己不顾父母的反对,执着的和老公结婚,又从和老公婚后的白手起家,想到生了女儿,和儿子后,享受做母亲的幸福,理解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意思。
就这样想着、回顾着、流泪着,天不知不觉已经亮了。走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去厨房,准备早餐。做好早饭,一家人起来洗脸刷牙,吃早饭,老公匆匆吃了几口就去店里了。
公公送女儿上学。我让婆婆替我照顾几天儿子,我要回娘家一趟。向婆婆交代好儿子中午晚上,应该吃的东西,便走出家门,买了些父母平时爱吃的东西,坐上开往娘家的汽车。
去父母家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下了汽车直奔娘家。老两口看到女儿回来,自然高兴即不必说。
母亲往我身后看了看,问我,晨晨哪?你不会是自己回来吧?我充爸妈点点头,是我自己回来的,晨晨有他奶奶带着呢,没事,我准备在家呆几天。
爸妈互相看了看,然后试探地问我,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我笑着对他们说: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
第二天,我出去找了几个工人,把父母的房子从新粉刷了一遍,又找水电工人,把家里的水管,电线从新检查一遍,不能用的全部换掉。又给爸妈添了几件家具。
家里一切收拾妥当,我又出去找了一家超市,要了他们的电话,并且和他们说好,打电话就给送货,一定要给送到楼上。
又去手机卖场给爸妈一人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教爸妈如何上网,如何在网上交水电费等等。
母亲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趁父亲不在时,母亲一脸严肃的问我,你和妈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次回来又收拾房子,又买东西的?我笑着说:妈,你想什么那,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可能,过两个月,我要去外地在开一家分店,去了可能就得很长时间回不来。以前我和老公说过在开一家店的事,母亲听我这么说,也就信以为真了。
在爸妈家住了一周。把所有我能想到的,全都提爸妈准备好。又往母亲的银行卡里存了些钱。
安排好一切,无比心痛的和爸妈告别。爸妈要送我去车站,我也没推迟,一路上牵着爸妈的手,我一句话也没说,母亲倒是一路说个不停。
母亲说,下次来一定要把她外孙子带来,还再三叮嘱我,出去开店要小心点,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管母亲说什么,我都只是点头说嗯。我不敢说话,我怕我一张嘴眼泪就会流出来。
汽车慢慢启动,和爸妈招手告别。爸妈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模糊不见。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似开闸的江水肆意横流。
下了汽车没有直接回家,去医院找医生,求医生帮我开一些止疼药。
医生不解地问;你怎么还没来住院?你丈夫那?我要和他谈谈。
我没告诉我的家人,我不想把剩下的时间留给医院,留给病床。可是你这样会很快……也会越来越痛苦,医生语重心长的说。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医生叹息地摇了摇头,给我开了些止疼的药物。
从医院出来,肝区部位又是一阵剧痛,忍着疼痛走到公交车,站台的长椅前坐下,从包里找出刚开的药,打开母亲买给车上喝的矿泉水,按着说明书服下药,疼痛渐渐缓解。
这才起身,走进附近的一家商场,买了三十八张“不同图案的生日贺卡。”我要在不同图案的“贺卡上”写下不同的生日祝词,在我两个宝贝生日时,让他们的父亲每年送给她们一张。一直到她们二十五岁为止。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尽量给老公,女儿,儿子,做一些他们平时想吃没时间做的饭菜。
教儿子,自己洗头、洗脚、刷牙,洗脸什么的。教女儿,自己洗自己的小内衣。把老公换洗的衣服、鞋,放到他容易看到的地方。
感觉身体可以时,带儿子去店里,和老公一起下班,一起回家。我和老公说;等女儿放假“咱们一家人去爬泰山”看日出,拍照片……
这期间的疼痛次数逐渐增多,甚至一天要服几次药。老公这期间问过我多次;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他说,感觉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母亲打了几个电话,问我,去外地开店走了没?说要是没走她过几天来看我,母亲说:从我走后,她总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我说她是没休息好,胡思乱想了。
母亲今天又打来电话,说:她明天就和父亲来看我,母亲说,她看不见我,她就不放心。
又是一个,一勾星月天如水的夜晚,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房间,射在我的身体上,柔柔的。这种柔柔的感觉“让我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眼前出现一家人,在泰山山顶看日出的画面,望着又圆,又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慢慢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