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春花

(春雨在廊檐上踢踢踏踏地走着,她年轻、漂亮而且快活,纯洁的肌肤在阴沉的天气下也显出半透明的颜色。走到檐角时,她遇见了一位沉默的、忧郁的女郎。)

春雨:您还好吧?

(女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深黛色的眉和眼睛,蓄满了明亮的怨恨。)

春花:难道你不感到羞愧吗?

(春花裙裾飞扬,像一展皱巴巴的旗)

春雨(后缩):我从未冒犯过您,我才出生不久。

春花(前进一步):是的,你没有冒犯过我,你把我变成了一只泡烂的、肿胀的蝴蝶。

春雨: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春花(大笑):对不起,白马并不是马。

春雨:您让我更困惑了。

(檐下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向日葵是黄色的,黄色是下流的,但向日葵并不是下流的。)

春花(笑的前仰后合):抱歉,我最近有些神经质。我们聊聊别的吧。

春雨(怯怯的):下面在干什么?

春花(拨弄湿答答的头发):你说那个吗?害,哲学,大概是哲学吧。(停顿片刻)我是从那头来的,在这呆了三四五六七八天了。

春雨(指了指离屋檐不远的一颗树):是那里吗?

春花(突然严肃):是啦是啦。我在那儿过得很好,人人都一样,长的差不多,活的也差不多!

春雨:像是螺丝、齿轮、砖块?

春花:像是螺丝、齿轮、砖块。

春雨(吃惊的张大嘴):我们管那叫“未出生”。

春花(音量提高):你说什么?

春雨(坚定的):如果我们是一只没有离群的工蚁,我们便没有出生。

春花(气愤的):好!照你这么说,我变成脏兮兮、凄惨惨的模样,倒是才出生?

春雨(低头):就是这样。

(雾气迷蒙,春花春雨都不说话。过了三四五六七八分钟,或者三四五六七八小时。)

春雨:谁在说话?

春花:湖在说话。

春雨:在说什么?

春花:在说“回来”。

春雨:回哪去?

春花:出生前。

春雨:你想回去吗?

春花:我想想。让我们再聊一会吧。

春雨(踮起脚尖,像一只猫一样在房檐上转了个圈):如果不回去,我们是不是要死掉?

春花(笑了):不,小妹妹,都会死掉的。回到出生前死掉还是就这样死掉,我们得选一个。

春雨:为什么呢?

春花:可能是因为夏天快到了,(停顿)也可能是我们本应如此,不该怨天尤人,谁知道呢?

春雨:你知道的真多。

春花:因为我老了,有时糊涂,有时又过分清醒。

(檐下传来歌声:哗啦啦的雷雨声,打在我的窗前……)

春雨:你会唱歌吗?

春花:会一点。

(春花上前,她的长裙不时掠过春雨渐渐黯淡的肌肤,她轻轻牵住春雨的手,轻轻唱起歌。)

春花:我想埋葬在秋天 秋天倒数着黄昏

            我想永远在天上 天上永恒如星辰

            我想悄悄地上前 上前轻叩你心门

            我想亲吻在前额 前额烙下我印痕

            ……

(春雨撩起春花的额发,轻轻一吻。她们相拥着坠下屋檐,落入湖中。)

(雨停。湖面上漂浮着一层花瓣,好像下过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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