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传奇小说《隐居的王国》连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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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天两夜,姜叔姬的车队一直沿着具水河往南走。

具水是一条发源于纪国南边大山里的河,河水蜿蜒流出山后,便沿地势一直向北流,流经纪台,最后流到了最北面的大海。三百年来,纪国人一直在这里生活,如今要逃生了,也只能沿着它逆流而上。

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密林里,走那些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可那些小路全都又窄又不平坦,有些地方还被齐腰高的草木遮挡住了,开路的卫兵用长戈挑开荆棘杂草,好让他们的马车能在上面勉强通过。又有一批卫兵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负责把走过的痕迹去除掉,尽量恢复到他们走过以前的模样,以免被齐国的追兵发现。

似乎隐藏着无限危机的密林,拖沓的脚步,粗重的呼吸,沉重的马蹄,沉闷的车轮,这一切都让这支队伍显得那么诡异、紧张,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趴在母亲背上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点都不敢睡去,只睁着一双大眼惊恐地向前张望着。

可他们的前方,只有望不见边际的树木,只是杂草。

天色渐亮时,他们来到另一片密林中。

晨光中,大家发现那竟是一片桃花林。

这是一片野生的桃花林。也许曾经这也是有人种植过的吧,可能是战争,也可能是年岁久了,这片桃花林便再无人管理,每棵桃树都恣意生长着,那沾着晨露的桃花更是绚烂地盛开着,根本就没有一点突然看见来了这么多人而有丝毫慌乱的样子。

不远处的具水河在晨光中,也正波澜不惊地流淌着,似乎还跟从前一样。

这时他们也才发现,他们已走到了平原的边缘,前面就是一座连着一座,怎么也望不到头的苍茫群山。

离开了平原,就是离开了家乡,所有的人都不肯再走。他们停下来,回头望着这曾经的纪国的故土,有的人开始哭起来。一开始是一个人的哭声,慢慢是两个人的哭声,开始是低泣,慢慢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姜叔姬没有阻止大家的哭声,他把头仰起来,定定地向天边望去,此时,几缕阳光正从乌云的缝隙里钻出来,那乌云变幻出幻紫流金的色彩,让人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突然地,姜叔姬也感觉自己的眼睛潮湿了,他忙又抬抬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他明白,他是国君,是那些人的靠山,他们需要他,他不能让自己软弱下来,他必须坚强才行。

他要是脆弱了,谁还能比他更坚强呢?

见马车停了下来,姬妃从车中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有宫女回道:“回禀王妃,车队停住了。”

姬妃下了车,见姜叔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走了过来,施礼道:“主公。”

姜叔姬转头望了望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一句话。

她看得出他心里的痛苦,但是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她始终痴痴地凝望着姜叔姬,眉眼间流露出一种敬仰与满足,这个男人是这样的气宇轩昂,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落魄,但依然不失一种威武,怎么能让她不又敬又爱呢?

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衣着华贵,体态风流婀娜的女人望见这一幕,却不由得面含怒色,这令她本来娇艳明媚的面容显出了几分狰狞。

她狠狠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正想气冲冲地走到姜叔姬和姬妃跟前,旁边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却呼喊她:“母亲,孩儿有些饿了。”

她这才不得不停下来,回过头来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又吩咐旁边的宫女:“带他拿点心吃。”

那宫女答应着,过去拉过那个小男孩的手:“穆宽公子,请随奴婢来。”

这个华衣女人正要继续往前走,旁边另一个看上去更精明一些的宫女,嘴角轻轻一撇,却拦住她道:“妘妃娘娘,您还是不要过去了。”

妘妃瞪了她一眼,那宫女却并没有害怕,而是笑道:“妘妃娘娘,您还有的是机会,没必要这个时候过去,免得与姬妃娘娘生出口角,惹得主公不高兴。”

妘妃这才不情愿地停住,恨恨地望那边一眼,说道:“采薇,扶我到河边走走吧。在马车上颠了这两天,累死我了。”

站在那里的姜叔姬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转头看见姬妃一直站在他身边,就冲着她凄然一笑,然后挺了挺疲惫的脊梁,让身旁的卫兵传下令去,吩咐大家就地休息,埋锅煮饭,待天黑后赶路。

“主公,您也休息一下吧。”姬妃见姜叔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心情也不由得轻松了,于是又说,“臣妾先去看看长姐。”

“嗯,出发的时候寡人听采葑说王后有点不舒服,这一路上匆匆忙忙,也没来得及过去看看,寡人就随你一起过去吧。”姜叔姬说。

两个人一起来到伯姬的马车旁,还没到近前,早有胆小的寺人吓得扑通伏在地上高喊:“主公请留步。”

“嗯?”姜叔姬很奇怪,不明白寺人为什么会阻挡他。

“王后嘱咐了,她累了,要睡一会儿,不让任何人打扰她。”寺人又说。

姜叔姬有些担心地对姬妃说:“王后近日身体一直不适,可也不能总是睡觉啊?”

姬妃也点点头道:“是啊,临出发前,臣妾就见长姐脸色苍白,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应该找个医人来看看。”

姜叔姬点点头,吩咐随从道:“快传医人奉轩前来为王后诊治。”

姜叔姬说完,又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问道:“采葑和采菲呢?怎么没在这里伺候着?”

知道实情的寺人伏在地上哪里敢抬起头来,更不敢回话。

姜叔姬等不到回答,心下一沉:“出发前寡人还看见了采葑,她们不会是掉队了吧?卫兵,快派几个人回去找。”

一直坐在车中听着外面动静的采菲早就泣不成声,这时更是坐不住,几乎是连滚进爬地钻出马车,扑通一声跪倒在姜叔姬脚下哭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主公,王后没有上车,王后还留在后宫里。”

采菲的话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姜叔姬的头更是嗡地一声大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采菲的衣领,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吼道:“什么?王后还留在宫里?那你怎么在车上?怎么,你还穿了王后的衣服?”

采菲哭道:“主公饶命,主公饶命啊,是王后让奴婢穿上她的衣服,冒充她坐在车上的。”

“什么?是王后要你这么做的?她为什么要这样?还有谁跟她在一起?你快说啊。”姜叔姬大叫道。

“采葑留下来陪王后了,还有几个卫兵也留下了。王后说她的病已经没几天的日子了,她不想离开咱们纪国,想留下来劝说齐侯退兵,如果劝说不成,就刺杀他。”

“胡闹。这简直就是小儿的梦话。你为什么不早来禀报我?”

“主公饶命,是王后不让奴婢说的,王后说,如果奴婢把这件事禀报了主公,破坏了她的计划,她的牺牲就会白费了。”

姜叔姬听完,气得一把把采菲掼到地上,顿足道:“王后她这是想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傻?她怎么能劝得住那没有人性的齐贼?她这是自投死路啊。”

采菲哭道:“主公,奴婢们劝不住她。齐国的兵那么凶残,王后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呢?您快派人去救救王后吧。”

姬妃这时也哭了起来,抓住姜叔姬的手催促道:“主公,快去救救长姐啊。”

不远处的妘妃早就看到了这一切,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冷笑着,旁边的采薇看了她一眼,也冷笑道:“救不出来才好呢。”

姜叔姬这时呼唤过南宫俊来:“南将军,快快随寡人回纪台去救王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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