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见,吾至,吾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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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她说,第一次读到樊小纯这首诗时,窗外正值霡霖,淅淅沥沥地,犹如她此刻的心,自上而下,步步跌落。

    若是待年华垂暮之时再来反省年少时的自己,会不会自责曾给了青春太多的懦弱?

 

    雨后初霁,一切看上去都格外明朗。

    这节是她最爱的中国现代文学课,她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讲桌的位置,教授在讲台上津津乐道,她屏声听着,似乎连呼吸的频率都与教授的呼吸在空气中产生了共振。

    “大家还记不记得,中国现代文学与传统文学间的关联?”

    “我记得,中国现代文学不仅用现代语言表现现代科学民主思想﹐而且在艺术形式与表现手法上都对传统文学进行了革新﹐建立了话剧﹑新诗……”她站起来,侃侃而谈。

    教授的笑让人想起冬日的阳光,“这位同学,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教授,您叫我?”

    “对,从你每次在课堂上的表现我可以感受到你对汉语言的热爱,我想推荐你去省汉语言文学研究所,他们最近在招新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试?”

    她眼中似是出现了满天星光,“那可是我仰慕已久的研究机构,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沉静的课堂上突然迸发出一阵突兀的笑声,惊得人一震。

    “你干什么了上课睡个觉都能笑醒,旁边好多人看着呢丢死人了”,好友拼命地摇着她的头嘀咕道。

    她猛然抬起头望向讲台,正对上微观经济学老师凶狠的目光,旁边白板的投影仪格外地抢眼,上面的无差异曲线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如同她此时的大脑经不住这样的落差,在大喜大悲后变得一团乱麻。

    原来是场梦。

    “哎,我还是想转专业选择文学,我觉得它就像是我心头的白月光,眉间的朱砂痣,除它之外,再无一物可入我法眼。”她扭头对好友说道。

    “喜欢就去选啊,尝试着去和你父母谈和,其实好多事情,只是你自己不肯和自己和解罢了。”

    “谈和”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徘徊了一下午,她不记得自己抽过几次签来选择尝试还是放弃,唯一能回想到的,是她目光呆滞,在脑海里上演了无数次失败的后果。那天下午她的时间是按毫秒算的。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到八点我一定要打电话,她想着,盯着秒针按住自己卟通乱跳的心。

    “喂,妈,我想转专业,转到汉语言文学。”

    “不可能,这种话以后也不要再提了,学好你的金融,回来好帮你爸的忙。”

    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变得哽咽,“您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是按照你们的意愿生活着,我从来没有一次自己选择的权力,比如说大学,比如说专业。可这些都是你们的想法,是你们想要的生活,我并不想变成你们意愿的延续者,我想做的是我自己。我从小热爱文学,为了它……”

    “我考虑下吧”,电话那头,她的话被硬生生打断。

    考虑下吧?也就是说,还有希望?她反复揣摩着那句话,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着与父母和解,与自己和解。多年来挤压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归宿,再也不会在她的身体里,愈加膨胀。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

    当她一笔一划将这首小诗写到书的扉页上时,俨然是一位真正的中文学专业的学生,坐在她所爱的课堂上,一改几个月前的萎靡不振,焕如新生。

    与其预想到晚年时的遗憾,不如从当下起,借给自己一束阳光,一份热情,做回真正的自己,而不是待以后,借给自己一份不言而喻的不见。

    这世界微醉,大地丰盈,人间并不寂寥。去寻声逐影,寻影逐心,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份光,并将它占有,因为它原本就该属于你,你也终会在浩如烟海的星空中散发出自己的光亮。

    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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