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兰的海『一』

 

图片发自App

1992年1月16日，卫兰出生了。

  在一个名不经传的江南小镇上，隔着北方大漠的狼烟沙土，隔着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卫兰在那个小小的镇子上，依着山，伴着水，平安成长。

  她家不是很富裕，或者说是接近于穷的状态。卫长信总是给她买最便宜的那种花花绿绿的衣服，和很容易沾灰的小布鞋，再给她买几根水果味的棒棒糖，哄着她要一天一根的吃。

  卫兰是很容易满足的，她自以为卫长信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就算他总是带她逛最破旧的东街，而不是去小镇上可以称上最为车水马龙的南街；就算他总是跟妈妈说话，说得她老是很烦，虽然妈妈在一张已经泛黄的遗照上面；就算他老是不好正业，老是对卫兰说我又换工作了；就算有时会有很奇怪的人带上棍子来家里找他，他会急着把卫兰送到隔壁的蔡叔叔家，然后又在第二天凌晨急急忙忙把卫兰抱回家去。

  卫长信一直都很用心的护着卫兰，总是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不论是在家还是他在工作的时候。

  他想，他这一生应该都忘不了曲筱绡的死。

  每次他看着卫兰的时候，就会在一瞬间，眼睛里划过一丝很模糊的东西。

  他想着，下辈子曲筱绡这个人，还会在他人生里走一程。

  只不过这一程，没有风，也没有雨，也没有任何交集。

  卫长信从来没有告诉过卫兰，她妈妈是怎么样离开她的。他不敢说。他只是在那天夜里擦了擦眼泪对卫兰说，妈妈去了哪里，你知道吗？你可别哭啊小不点，她顺着南街去看海去了，就是我们在电视里才看得到个那个，很大很蓝有很多水的那个，你不是说也要去吗，妈妈说以后她也会带你去的。但是呢，妈妈去的有点久，你等得到吗？

  卫兰眨了眨眼，看着卫长信嘟嘴说，那爸爸呢？妈妈没有带说爸爸一起的吗？

“啪” 的一声，卫长信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抱着卫兰泣不成声。

  那天，1997年1月16日。

  卫兰的五岁生日。

  她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永远的离开她了。可五岁的孩子，在听到爸爸一个人说着，妈妈要带自己去看海的消息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而是有那么一小点一小点的委屈。

  毕竟看海这件事，虽然是很重要的，但是今天是她的五岁生日，妈妈没有来。而爸爸也在她的生日上哭成了很丑很吓人的样子。

  那天夜里，卫兰盯着那五根颜色不一的蜡烛燃尽后，又重新换了另外五根插到了蛋糕上，再燃尽，再重新插……等所有的蜡烛都燃尽后，她轻轻的环抱着自己说：“好了，生日过完了，祝我生日快乐。”

  她脑子里还没有人生这个概念，她只是从那天以后，总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偶尔想着自己真的是存在的吗，为什么老是感觉自己快要和妈妈一样消失了。

  每当这个时候，卫兰总是要抱着自己，使劲把眼泪憋回去。

  她知道卫长信很不容易，为了养活自己，他在镇上吃了多少的苦，挨了多少的打。

  但卫长信很爱对着她笑，也很爱对她许下一些始终完不成的约定，比如说我要给小不点买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但现在先放在南街上；比如说我要和小不点去养一只小狗，就那种有金色的毛的那种；还比如说我要和小不点沿着南街开车出去看海……

  卫兰都知道，这些事情，她想想，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但她每次看着卫长信坐在自己对面，留着没理齐的络腮胡子，对她笑嘻嘻的讲话时，她就会很用心的给卫长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爸爸一起去！”

  卫长信于是会笑得更欢了。

  他想，就这样过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