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刮过,风铃响了起来,停在上面的蝴蝶也飞走了,不知是被风吹走的,还被突然响起的风铃吓到了。
卧室屋檐的一角挂着一串风铃——这是云沐颜昨晚做的唯一一件事。
透过窗户看向室内,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做好的风铃,和挂在外面的风铃是一样的。
风铃有三层,最上面是不规则的长条形的磨砂质感的紫色水晶,中间是橙色的贝壳,最下面用细线绑着白色的羽毛。
在风铃中间有一根又细又长的竹管,连接连接上下的地方像一株蜿蜒的藤蔓,看上去很小巧,也很精致。
独孤安世从昨天回来就一直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永昼城并不像江湖人所说的那样平静。
自他接手以来,永昼城不仅要对付来自江湖各大势力的干扰,还要处理永昼城的内部问题。
此次出去也是因为宇文讳有所动作,只有了解了情况,才可以更好地应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
“宗内的反对势力还剩黄怀远一人,可这个人做事一向小心,几乎没留下什么把柄,就算有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白空尘看向坐在桌案前的独孤安世,汇报着永昼城这些天的情况。
其实永昼城的内部问题也只剩这一个了,但就是这一个,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永昼城是他父亲留下来的,他想让永昼城变得比以前更好,更强大,这些年他开始变得沉默,或许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遇事要靠别人保护的小孩儿了吧。
“这件事情要慢慢来,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将江湖各派安插在永昼城的探子都清理干净,你们先将这件事处理好。”
独孤安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段时间要做的事,又努力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镇定一下,这样才是江湖人眼中罪大恶极的独孤安世。
他不会再放纵自己了,那样的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独孤安世的脑海中闪过,转瞬即逝,他没来得及抓住,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就消失在他的脑海中。
“城主,先吃点东西吧,你从昨晚到现在都在处理事情,还没来得及休息。”
这次开口的是侯远洋,他看向一边桌案上的早餐,送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现在都凉了。
‘肆意’是永昼城的正殿,是城主处理事务的地方,面对南边的位置比两边的位置高一点,是主座;两边各有好几张稍矮一点的桌子,是客人的座位。
在平常,这里是和永昼城的各项事情的交接者,一起商量有关永昼城的事情的地方。
独孤安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下来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又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就又开始处理事情了。
侯远洋和白空尘走到外面,白空尘一言不发地走着,侯远洋手里端着凉了的早餐,嘴里还一直在念叨。
“云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人家大老远跟到这里,我们却把她丢在一边,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去看看吧!”
两人走在‘肆意’前方宽阔的广场上,侯远洋看上去倒没什么,而白空尘的脸上却被阴云遮盖。
“你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吧,如果你真的很闲,就多帮城主做点事,例如,别老想着别人,别让那个云三小姐来打扰城主,别添乱。”
侯远洋以为他是太严肃了,不明所以地问到:“什么别人,我们和云姑娘是朋友,你忘了吗!”
怎么可能,不说独孤安世,白空尘可从没把云沐颜当朋友,只是侯远洋不知道罢了。
“我有说过把她当朋友吗。”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侯远洋就激动起来,“为什么!”
他太激动了,以至于声音变得很大。
有时候,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声音太小的就可能有人会听不到,为了方便,就可以用内力将声音扩散出去。
虽说那些探子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但还是小心为上,所以侯远洋一说完话就立马闭嘴了。
有将声音扩大到让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方法,自然也有可以将声音缩小到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可以听到的方法,这在江湖上是很常见的把戏,会点内力就能用。
侯远洋就在用这种方法和白空尘交流,所以他们看上去什么也没做,只是在走路。
“那个云三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云沐颜,就算是真的,我们才刚认识,你就这么相信她,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后面两句话明显可以听出白空尘语气里的不屑、嘲讽,可侯远洋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与人交友不就应该坦坦荡荡吗?你怎么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能不能别见谁都是安插在我们永昼城的探子!”
白空尘没有理他,只想着如何完成独孤安世交给他的任务,以至于越走越快,将侯远洋甩到了身面。
御花园里,宇文澈满心欢喜地向父皇母后展示前几天刚学的剑术。
他穿着淡蓝色的骑马装,剑在手中舞动,因为不太熟练,有时还会抓着剑打拳,还有好几次,剑差点脱手。
他有点气馁,但看到母后笑了,他也笑了,而父皇则是一边摇头一边笑,还没有舞完,他便随手将剑扔到草地上,跑到石桌边上喝着母后早已帮他倒好的水。
“父皇,母后,怎么样,怎么样,澈儿舞得好吗!”
宇文澈看了看他的父皇,又看了看他的母后,迫不及待想得到他们的夸奖。
皇后一边笑着帮他擦汗,一边说:“澈儿舞的很好。”得到母后的肯定后,又看向他的父皇,满脸的期待。
“澈儿,还要继续努力,即使你做的很好也不要骄傲……”
宇文瀚还没有说完,宇文澈就模仿着父皇以往的语气神色接着说,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过去,让母后帮他擦汗,手中已经拿起了一块点心。
“要谦虚,知道啦!父皇,澈儿记得!”
在他们谈笑聊天的时候,一旁的草丛里躲着一个小男孩,看着他们聊天、说笑,一直到他们离开,才蹑手蹑脚地从草丛里出来,跑开了……
“澈儿……澈儿,在想什么呢?”
宇文澈听到有人叫他,回过神来才想起——原来母后已经不在了。
“澈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父皇,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而已。”
宇文瀚看着宇文澈,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英俊高大,他觉得他长大了,但好像又没有长大……
他微微叹了叹气,看来自己还得再多撑几年……他和阿羌的澈儿才配得上自己穿着的这件龙袍。
阿羌是皇后的闺名,就算是在人前,宇文瀚也总是这样称呼她,而不是叫她皇后。
宇文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看着碗里的八宝鸡,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父皇。
宇文瀚已经老了很多,但依旧是他记忆中英明神武、高大无比的父皇。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即使母后不在了,父皇还在,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陪在自己身边。
小男孩离开草丛后一直跑一直跑,离开御花园,绕过一座座他并不熟悉的宫殿,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宫殿前,他停了下来,在门口站了一会,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这里是思仪宫,戚萱的住处。
他跑得满头大汗,门口的宫人见他跑的急,也没有拦他,就只匆匆行了个礼。
“母妃!母妃!你在吗!”宇文讳放缓了脚步,边走边喊。
“怎么了?讳儿。”
戚萱掀开珠帘,从里间走了出来,她的神色很平淡,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深蓝色的衣裙非常华丽。
“母妃,为什么父皇只看澈皇弟舞剑却不看讳儿舞剑?讳儿也会舞剑。”
宇文讳很少见到他的父皇,不是宇文瀚不喜欢他,而是戚萱不让他去见宇文瀚。
“母妃去找父皇,和父皇一起看讳儿舞剑好吗?”
他带着一点期盼,似乎还有一丝祈求,戚萱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宇文讳却隐隐觉得眼前的母妃生气了。
“讳儿,母妃不是说过,不准你去凤栖宫吗,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偷偷去呢。”
“讳儿没有,讳儿只是一个人在御花园玩耍,过了一会儿,父皇才和皇后娘娘带着澈皇弟过来的!”
宇文讳怕戚萱生气,立马解释是他先去,他们后到的,也没有再让戚萱叫他的父皇过来。
小男孩儿只好一个人坐在御花园里的水池旁边,明明离得很近,自己却只能羡慕地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
“永昼城那边怎么样,独孤安世的一举一动你们都要留心,别放过任何一件小事。”
亭子由一个走廊连接,直通湖中心,宇文讳就坐在亭子里,满湖的荷花已经开过,只剩一些残叶。
除太子以外,宇文族的皇子在成年后都可以搬出皇宫,另立府邸,可新府邸却只能建立在都城之中。
“王爷,潜藏在永昼城的探子是很久以前趁乱安插进去的,而独孤安世也正在处理这件事。”
他并没有太着急,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满湖的残叶,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平静,一如眼前波澜不惊的湖面。
“最近一次得到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回王爷,两个月前开始就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是否要重新部署?”
“都过去这么久了,说明独孤安世早有防备,你觉得他会再给我们下手的机会吗。”
“请王爷吩咐。”
“先把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要找的人也找好,永昼城的事听我吩咐。”
等宇文讳走过,侍卫才抬起头,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目送他大步离开。
赭红色的衣物,漆黑的长发,刚毅俊朗的侧脸,高大的身形,显得贵气逼人。
不同于医毒共存的摘星楼,无狱门是一个专门用毒的的地方,也是凭毒术才有了现在的江湖地位。
因为独孤安世清除了安插在永昼城的探子,所以董留分也遇到了和宇文讳一样的问题。
“既然如此,那你就按我先前所说,去永昼城找一个叫黄怀远的人,根据探子送过来的消息,这个人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董留分正在向侍卫吩咐接下来要做的事,董燕卿就过来了。
“爹,您别老是让自己忙不过来,身体要紧。”
董燕卿,十七岁,董留分的独生女,温柔体贴,她身穿一件藕粉色的纱裙,手上的托盘里放着点心,那是她亲手做的。
“燕儿,放心,爹自己有分寸。”
董留分又看着一旁的侍卫,小声地交待要做的事,“赶紧去办我交给你的事,千万别搞砸了。”
董燕卿一直站在门外,等侍卫退下后才进入前厅,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座子上,扶董留分坐下。
“爹,这是燕儿新做的点心”
董留分每次都会吃一块,但绝不多吃。
“燕儿真是懂事,你以后要是出嫁了,爹可怎么办。”
“爹,别笑话我了,我才不出嫁。”
董燕卿脸都红了。
“哈哈哈哈,燕儿没有心上人吗?”
“爹,您再这样,燕儿就走了。”
云沐颜将最后一盆矢车菊花放在走廊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擦汗,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乱的发髻。
云沐颜坐在走廊的阶梯上,看着她花了整整五天才布置好的住处。
庭院的空地上种了许多的小野菊,红的、紫的、白的、黄的,互相挨在一起,就像很亲密的朋友一样,这样就可以听到彼此的悄悄话。
还有一盆盆白的、黄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的菊花摆在走廊上、前厅里、室内也摆满了满天星和水仙,就连亭子和湖边都种上了鲜花。
亭子的四角都挂着空竹管和竹片做的风铃,在有风的晚上就可以听到声音。
云沐颜看了看太阳,向厨房走去,自言自语的毛病又犯了。
“今晚吃什么呢?”
独孤安世花了五天把潜藏在永昼城的探子一一排除,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