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包智龙棒打抵人羊 李振祥脚踢亏心友
数九寒天,彤云密布,北风砭骨,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哦,要下雪了!”中午,放学回家的包智龙望着阴沉的天空,想着就要出现的雪花飞舞的景象,不由得高兴得叫起来。
他只顾高兴了,没想到走近罗兆云家拴着的一只山羊羯子。那只长着两只又弯又长犄角的大羯子见有人走近,就瞪起眼睛,立起前腿猛力向人抵去。没有防备的包智龙一下被抵出好远,重重的摔趴在地上。
包智龙顿时感到屁股像挨了一锤似的酸痛难忍,这一跤摔得他的胳膊也火燎般痛。他咬紧牙关爬起来,捡起一根棍子朝那羯子猛打起来,“我叫你抵!”羯子躲避着。还试图要抵包智龙,但因为被绳子扯住,它抵不到。
“呀,呀,干什么你?”罗兆云从外边回来,见包智龙正在打他家的羊,就气呼呼地大叫。
“干什么?您的羊一下子抵我个大马趴,不兴我打它两下?”包智龙回应着,继续追打那羯子。
罗兆云一见包智龙还打他的羊,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夺过包智龙手中的棍扔出好远,“那说着还打,你是怎么回事啊?”
包智龙也气坏了。他抓起一块砖头向那羯子砸去。
罗兆云又使出他惯用的伎俩,一把抓住包智龙的胳膊,“走,走,见您爹去!”
包智龙瞪着这个黑脸壮汉,气得心里直哆嗦!自从他记事以来,已经多次被这家伙找上门来找父母告状,几乎每次都要挨父母一顿打。可不见得每一次都是他错啊:最早的一次,是罗兆云家刚搬过来的时候,只顾疯跑的包智龙被罗兆云放在那的架子车拌倒了。包智龙摔倒的同时,那辆架子车也鬼使神差似的往前跑,结果它自己跑着“扑通”一声掉到旁边的大粪坑的水里。那大粪坑是原来村里的仓库和牛屋在这的时候挖的,当时仓库和牛屋已经搬到村西现在的位置,那大粪坑南北有十多米长,东西有三米多宽,差不多一人深,里面还有半坑水。架子车的大半个轮子都浸泡在水里。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小智龙傻在那了。罗兆云见状,硬说是小智龙把他家的架子车推进坑里的,就气呼呼地找到包仁和,说您家的孩子真淘气,竟然把车子推到粪坑里,车胎一定进了水,不扒下来晒干就完了云云。气得包仁和当时就用破鞋打智龙的屁股。前年夏天,罗太章一个人去东坑里洗澡。他把衣服脱在路边,赤条条跳进坑里洗起来。洗得是很痛快,可一上岸他傻脸了:脱在路边的衣服不知被哪个调皮孩子给藏起来了。没有了衣服,罗太章走不了,就光着腚坐在坑边,哼哼叽叽地骂着“谁家的赖种孩子拿走了我的衣服!”倒霉催的,包智龙上学走到跟前,见老太章光着屁股蹲在路边,就问:“你的衣服呢?”这老头一抬头,见眼前站着包智龙,就指着包智龙骂起来:“熊孩子,快给我衣服!”包智龙看着这个一身长满癞癣的肮脏老头,“你们这一家都是什么东西!在这里洗澡想让全村人都染上癣啊?活该人家藏你的衣服!”就气呼呼地绕开罗太章上学去了,“没有衣服穿,你就蹲在那吧。”谁料想,晚上包智龙一进家就挨了妈妈劈头一巴掌!妈妈边打边骂:“养活您这么大,你就会扒豁子!你藏那老家伙的衣服干什么?”包智龙哭着,就把事情的原委向妈妈诉说一遍,还表示,“谁要是撒谎骗人,叫天打五雷轰!”见孩子又挨了冤枉打,妈妈立即去找罗太章,问罗太章你是不是看见小智龙拿你的衣服了?罗太章哼叽着说衣服找不着了,又见包智龙走过来,心想肯定就是他拿的!“你怎么那么会想啊?”妈妈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就学着包智龙说的话:“谁要是撒谎骗人,叫天打五雷轰,叫他不得好死!”回到家,王兰又心痛又生气地劝说包智龙:“往后遇见那些倒霉事,你躲远点儿!”“天哪!像今天这种事,我往哪儿躲啊?”还有一次,罗太章的尿罐子被人砸烂了,罗兆云就像老蛤爷一样找上门来向王兰告状,说他看见小智龙用砖头砸破他爹的尿罐子。王兰当时想了想,问罗兆云,你为什么不当场抓住他?罗兆云说他跑了,抓不住。罗兆云走后,王兰想,不对啊,你一个大人怎么可能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都抓不住?怕是你抓不住鼻子拧耳朵,抓不住别人,就往小孩身上赖!这次,小智龙侥幸没有挨揍。还有前边已述,不知被谁用坷垃砸罗太章,也被罗兆云找上门来诬告,幸亏爸爸的理智又免了一顿揍。
罗兆云是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的怪事?他前年养了条狗,见人就咬,好几个大人小孩被他的狗咬伤,人人都说他养的是条疯狗,要求他赶快打死。他嘻嘻哈哈说不是疯狗。后来包志军、罗洪威等几个人不管罗兆云愿意不愿意,硬是把那狗吊在树上勒死了。
现在他养了这么一只抵人的羊,包智龙早有耳闻,说很多人都不小心被它抵过。谁曾想,这祸事偏偏躲不过,只顾高兴得盼着下雪的包智龙遭遇它凶狠的一击!
此时,包智龙的屁股痛,胳膊痛,腿痛,心里更痛!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他是很敬畏大人的:大人不像小孩那样顽皮不讲理。可眼前这个罗兆云、还有那个老蛤爷,让包智龙怀疑起以前的印象来,如果大人也不讲理,比小孩子更可恨、更可怕!
包智龙感到,罗兆云的胳膊是那样的强壮有力,任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然而,面对这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包智龙一点也不害怕,只有满腔的气愤:这是一家什么人啊,人欺负人,羊也欺负人!他对着罗兆云生气地大喊:“你松开!今天不用你拉,老家伙自己去找!王八蛋!”
包智龙的叫喊,已经惊动了包仁和。
“你松手,这又是唱的哪出啊?”包仁和见罗兆云死拉硬拖着智龙朝这边走,就迎了过来。
罗兆云松了手,喘着粗气,“你说您孩子赖不赖,见了我那羊又是棍子打,又是砖头砸的,我喂个羊碍你什么事了?”
包智龙用手揉着还在作痛的屁股和胳膊,说话带着哭腔:“你几十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你的鸡巴羊拴在路边,差点把我抵死,你连问都不问,就指着鼻子骂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你?”
“和,和,你瞧瞧,您孩子骂得有多脏?这孩子,你还管不管?”
这时,已经围上来好多看热闹的大人小孩还有放学的学生。这个村子的人,好像就会看热闹。
王兰从家里冲出来,对着罗兆云气愤地大喊:“不管了,我的孩子交给你了!”
“王大姐,你不用生气,你问明情况后再说话好不好?”罗兆云已感理屈,但仍不服输。
王兰瞪着罗兆云:“我没问明情况,你问了吗?你那个羊一年没过去抵过多少人?你的羊比人还金贵啊?抵了人,连个软话都没有,还死拉硬拽孩子。你说吧,怎么个管法?今天不说个道道来,咱不能算拉倒!”
罗兆云见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感到事情不妙,“呀,呀,算我不对行不行,王大姐?算我喂个羊错了,行不行?”
这时候,包仁林走了过来,“你胡扯八道!谁说你喂羊错了?你爱怎么喂怎么喂,关我们球事儿啊?你的羊抵了人,到现在连个错都不认,你还讲理不讲理了?走,走,现在就拉着智龙去县医院检查,如果有个骨折什么的,你不包骨养伤,说不过去!”
罗兆云还在狡辩,“如果羊真抵了他,我对不起孩子。抵出病来我一定包骨养伤。可我看到的是他在使劲打羊,羊没有抵他。”
包智龙气急了,跳脚骂道:“你不是人!我好好的走路,被你的羊一下子抵个大马趴,屁股身上到处痛得要命。你却说你没有看见你家羊抵人!把人抵死你才看见是吧?”
包仁林一把抓住罗兆云,“你这人不讲道理,咱们找个说理的地方去。孩子摔那一身泥,你瞎吗?”
罗兆云坠着不肯走。包仁林一松手,罗兆云差点摔个屁股蹲。
“德性,街坊四邻你想得罪完是不是?你喂那个妻孙羊常常抵人你不知道吗?错了就是错了,还犟您娘的什么呀?”罗兆云的老婆一见事情要闹大,丢下正在擀的面条,骂着从屋里跑出来,朝罗兆云的脊背上猛捶。
她捶完了丈夫,跪到包智龙面前,“孩子,抵得重不重?碍事不碍事?都怪我们不好,喂了个抵人的羊,您爷他也不通情理,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来,让我看看,抵住哪了?瞧这一身泥。”说着,就替包智龙拍打身上的泥。
“应该不碍事,我趴下后就站起来了。就是猛一下子抵得屁股痛,把我吓坏了,也气坏了。这个坏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抵我呢。哎哟!咱们无冤无仇的,干什么呀?不好意思,打了你的羊了。”包智龙说着,咧着嘴揉屁股。他那副怪相,惹得很多人笑了。
包仁和也不想惹事。给人吵架的痛苦,他领教了,也深深地怕了。见包智龙没有什么异常,就对罗兆云的老婆说,“孩子没有事,真是万幸。算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们遇事啊,都冷静冷静,替人家想想,别动不动就找上门,谁也不比谁高一头大一膀的。何必呢?”
王兰赶紧接上去,“是啊,别都想自家的东西是金银元宝,人家的孩子是坷垃粪草!”
包仁林瞪着在人背后抱头蹲地的罗兆云,“别觉着不想理你就觉得人家的头好剃,下不为例!”
天空飘洒下零星的雪花,在告诉人们,一点小小的风波结束了。
风波虽然结束了,但包智龙的内心却有一个心结没有解开:为什么这些人总把坏事往包智龙身上赖?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小智龙心里很坦然。因为他没有做坏事。让他生气又想不开的是,老蛤爷发现自家的桐树断了,为什么没有想到是风刮断,却一口咬定是包智龙撅的呢?老蛤爷发现队里的冬瓜掉进红薯窖里,为什么还是认定是包智龙做的呢?还有这个罗兆云,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到门上告包智龙的状,有时纯粹是子虚乌有,却还要诬告呢?难道仅仅是他们不喜欢包智龙,一定要恶意地陷害包智龙吗?小智龙想不清楚了。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瞪着漆黑的屋内,“看你赖的?”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子里回响。“我到底什么地方赖了呢?赖孩,难道仅仅是爸妈这样叫着方便吗?”
他想起了老师在家向爸爸说“智龙是个好学生”时,爸爸不屑一顾地说了句“他是好的里面挑出来的!”看来,爸爸对自己在家里的表现是相当不满意的,“怕下劲”、“调皮捣蛋”、“嘴赖好骂人”是爸爸评价自己常用的词汇。他又想起了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问他“幼儿园里的阿姨漂亮吗?”对世事懵懂的小智龙点了点头。妈妈又问“哪个阿姨最漂亮呢?”小智龙想也没想就说“马阿姨最漂亮”。没有想到,第二天一出家门,村里的叔叔、婶婶们都笑着叫他“泥鳅”!一夜之间就多了这么个难听的绰号,小智龙蒙了!后来才听姐姐说,那“泥鳅”原来是马阿姨的丈夫。就因为小智龙不假思索地说了句“马阿姨最漂亮”,就被那些让他尊敬的长辈们、大人们任意恶搞。那些可爱的长辈们、大人们,你们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你们不觉得这是对一个可爱、稚嫩、幼小心灵的摧残和玷污吗?当你们这样取笑一个小孩的时候,多少有点理智的人,会对你们的这种行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你们不觉得很可耻、很卑鄙吗?最让小智龙想不到的是,当时他说这话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外人,连爷爷、奶奶都不在身边,只有爸爸、妈妈、姐姐在场。这就很清楚了,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发布小智龙“桃色新闻”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爸爸、妈妈!亲爱的爸爸、妈妈,您认为您这是很聪明的举动吗?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一件事可以看出,包智龙之所以在这村里“赖”名远扬,与父母的不负责任的肆意传播“赖孩”的“赖闻”不无关系。一个连自己的爹妈都看不起的孩子,还指望别人看得起吗?现在看来,表面上精明透顶的父母,比起他们经常嘲笑的老阿伯来,强不了多少!难怪小智龙会遭遇老蛤爷、罗兆云等的如此对待,能都怪他们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几次被智龙和他的父母反驳的诬赖好像暂时“拨乱反正”了,但村里老蛤爷和罗兆云之类的爷们儿在包智龙和他的父母背后又传播出多少连包智龙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是非来,并且这些“坏事”往往是添油加醋、越传越玄,包智龙是蒙在鼓里,一无所知!这就难怪那些长舌婆姨们会在包智龙的背后指指点点,咬牙切齿地说“这孩子赖死了”!
有这样的父母和这样的环境,小智龙无法不“赖”了,他现在是从外到里都“灰溜溜”的了!
天,整天都是阴沉沉的,满天的乌云压得很低,却只偶尔飘落零星的雪花。包智龙的心情像这个天一样郁闷阴暗。做一个赖孩子非常容易,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臭名远扬;做一个好孩子,却难于上青天!
包智龙,一个灰小子,整天烧锅攘灶,家里地里、风里雨里干活,赶集上店,称盐灌煤油,割草收庄稼,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没有少干。他吃的苦、受的累一点不比别人少,却没有得到父母一句肯定的赞扬,却遭到父母无数次的恶骂毒打,却在村里人们的心目中落下一个“没有人敢惹”的赖孩子的名声!这对于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公道吗?在他那幼小的心灵深处,能不留下深深的伤痕吗?
“去他的吧,反正怎么混,我都是一个赖孩子,我就赖他一世吧!”
有时候,气急败坏的包智龙,会对着阴暗的天空拼命地叫骂。人,任何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要做一个恶人坏人,在几乎所有的幼小心灵中,他们都愿意做一个好人,做一个让人们瞧得起的人。只是由于家庭的不当教育和不称职父母的言传身教、社会各种不良现象的感染和影响,才使一部分人恰如迷途的羔羊,产生了悲观厌世的情绪,最终导致“破罐子破摔”。究竟应该做怎样的父母,努力营造一个怎样的社会氛围,是一个早就应该引起人们高度重视的问题了。
幸运的是,包智龙不是一个昏昏噩噩的孩子,他有正常人的思维,他有一颗上进的心,他有一个不愿堕落、刚直不阿的性格。虽然他遇到了很多让他伤感的人和事,这些消极因素甚至一度动摇过他做人的信念,致使他没有能够克制住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他不愿做的事,但最终,积极的因素还是占居了上风,使他没有滑向可怕的深渊。
又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有时会遇到一种环境、人和事几乎完全一样的情景。今天就和被羊抵的那种天气、场合如出一辙。路旁大树下,拴着那只抵人的羯子,罗兆云两手插在袖筒里,松松垮垮的佝偻着腰身从外边踱回家中。当他的眼光和包智龙的眼光相遇的一刹那,包智龙分明看出了他的眼光中透着仇恨和蔑视。
正在往家走的包智龙,突然间闪出一道可怕的念头:老家伙横竖是坏了,索性坏他一次吧!罗兆云,你这样被人瞧不起的家伙还欺负我,并且不止一次。我今天就欺负你一次吧!他不再看罗兆云,加快脚步回到家中。
“赖孩,烧锅!”正在擀面条的姐姐见弟弟回来,就下了命令。
包智龙烧好了锅,吃完了面条,就怀着不可告人的心事出了家门。他走到罗兆云的厨房边,看了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就溜进了罗兆云的厨房,用极快的动作揭开罗兆云家正在冒烟的锅盖,抓把土撒进锅里后离开了厨房。
当他像无事一样回到家中准备上学的时候,从罗兆云的厨房那边传来了罗兆云的老婆气愤的哭嚎:“这是谁呀,往锅里撒这么多的土,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包智龙顿时感到像是被当胸踹了一脚,闷痛难忍,心在狂跳,脸在发烧!他没有做过坏事,一旦做了坏事就这样难受!这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他在骂自己;包智龙啊包智龙,你这可是做了缺德事了!缺了大德了!他后悔极了,真想跑过去给那位叫奶奶的跪下!然而,他没有勇气这样做。妈啊,做了坏事就像大病一场遭受难以承受的熬煎,太可怕了!这种熬煎是他人生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了保持这份内心的安宁和坦然,就是打死,我包智龙也决不再做亏心事!在人们的心目中,我究竟是一个好孩,还是一个赖孩,已经显得太不重要了!见鬼去吧,那些闲言碎语!咱凭良心做人,你们爱怎么嚼舌就怎么嚼舌吧!
当他怀着羞愧、畏惧和饱受折磨的心情离开家往学校走的时候,罗家又恢复了平静。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些。刚走出村子,包春水从后面赶上来,瞪着可怕的眼睛逼问:“说,是不是你往罗兆云家锅里撒土了?”
“我?没有啊!”包智龙像是偷了东西被人抓住似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走到池塘边,包智龙的心里仍在狂跳!看来,这辈子不能做坏事,做了坏事就难受成这样,不是作死吗?他犹豫着,不敢往前走了。
恍惚中,一个下午过去了。
放学了。包智龙收拾好书和本,准备回家。李振祥阴沉着脸走过来,“你等会儿,咱俩一块走。”
等到教室里没有人了,两人才离开学校。
走到东坑边,李振祥突然站住了,“你走吧,从今以后,咱俩车走车路,马走马路,谁不认识谁!”
见好兄弟竟然提出要和自己分手,包智龙大惑不解:“为什么呀?”
李振祥转过身,看也不看包智龙,“我李振祥最看不惯有人欺负人,我的兄弟也不能够随便欺负人。如果他随便欺负人,我就不认他这个兄弟!”
包智龙连忙转到李振祥面前,央求这位好兄长,“不要,我不能没有你这哥哥!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振祥哥,求求你,不要不认我,饶了我吧!”
李振祥瞪起吓人的眼睛,“你不走是吧?你一定要和我赖在一起,是吧?”
包智龙抓住李振祥的胳膊,跪在他的面前,急得两眼含泪,“是,就是打死我,也不能让你赶走我!”
李振祥一把甩开包智龙,大声喝道:“你走开!”
包智龙一动不动,又抓住了李振祥的胳膊。
李振祥逼视着包智龙,“你走不走?”
包智龙更紧地抓住李振祥,坚决地说:“我不走!”
气愤已极的李振祥,一把将跪地的包智龙提起来,抡圆了胳膊,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包智龙的脸上。包智龙只感到左半边脸顿时像火烧一样疼痛,眼前一片金星乱窜,鼻子里一股热哄哄的咸咸的液体流进嘴里。他强挣着没有倒下去。
包智龙还没有站稳,李振祥又狠狠的一脚踹在包智龙的小腿上。包智龙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看着倒地的包智龙,李振祥活动着打人打痛了的胳膊,又活动了一下腿脚,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怎么样,该走了吧?”
包智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鼻子里流出的鲜血,“不走,打死也不走!如果你一定要赶走我,除非你把我打死!”
“我的好兄弟!”李振祥强忍着眼里涌出的泪,撕下自己衬衣上的一片兜布,一边替包智龙擦脸上的血,一边问:“哥出手这么狠,把你打成这样。你怎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呀?”
“我做了缺德事,已经责骂我自己一下午了,都觉得不过瘾。我自己都想打自己一顿。你这一顿拳脚,替我自己解脱了,挨得真值、真过瘾。这说明,我们两个就像我一个人一样,我需要什么,你就给我来什么。这就更不能和你分开了!”包智龙说着,不禁用手捂了捂左边生痛的脸,“哥,我先叫你一声哥。因为你的举动,就像一个大哥哥。这种事,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做了,就是枪毙我,我也不会做了。因为做了坏事,这心里边太难受,真的,比挨一顿揍还难受,说不出是个什么味!你这一顿揍,反而让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好多。”
李振祥拉着包智龙的手,紧紧地握着,“原谅我性情莽撞,太不了解你,把好弟兄打成这样!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一顿吧,我不会动,也不会生气。来吧,打吧。这辈子,我们永远做好兄弟。再也不许说分手。”
“看你说哪去了。”
虽然挨了揍,但包智龙的心里却涌出一股暖流。他拉着李振祥的手,开心地笑起来。
“咝——”他的笑脸成了“苦笑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