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莞尔

每日故事-在人间

连莞尔

月色铺在水中，浮鱼尾开涟漪，水流舒缓，红色小蟹将螯挂在水草上随之摇摆。河边林中，先生捋白须，踱细步，作思索状，闭目良久而后开口：刚进这林子，就有两个东西爬到他车上，这东西尾巴得有一米多，绿眼睛，白鼻子，有獠牙，在车厢上乱跳。没开多远又有三个这样的东西爬到车头，拽他的方向盘，也就是这时候他撞到树上，撞死后那几个东西才跑。张山车祸死后，老娘非要问个明白，非要讨个说法，可儿子是在女儿家醉酒后出事，又如何能去女婿家追究？不行，非要有交待！于是就请了这能通阴会看鬼的先生。连莞尔守在灵堂，不吃不喝，隔上一会郁结难忍就猛地哭喊一声，儿子木讷呆立不知所措。葬后，莞尔只闭门不出难忍悲痛，明明晌午还在怎么晚上就没了？她越想越难忍。姐姐来接，意在换个环境透透气。

月余后返，一人闷在房里好几日，想起六岁儿子就去婆婆处看，莞尔伸手想抱儿子，婆婆一把拉过孙儿，抱着走开：她姓张！莞尔心里什么都有，嘴上一句话说不出。公爹说话：俺老两口没人养活了，再加上勇儿也是一张嘴。恁那屋里的粮食卖了，树也卖了，俺儿有存折吧，你拿过来，我知道你要走，就不留你了。莞尔何时说过要走，又如何舍得勇儿，更何况丈夫这才去了一个多月。悲痛掩住了她的嘴，空落落的心里没有算计，莞尔觉得自己要钱也没用，打官司争也是费他老两口的钱，就把钱省下来让他们养孙子吧，无论如何她是争不过来张家的根儿的，也不应该争。

莞尔把存折放在堂屋桌上，啥也没带去了姐姐家，坐下没多久就听着门口有人叫骂：恁把俺儿的钱都偷走了！恁一点良心没有！俺孙儿咋活！！！今儿恁不还钱俺老两口就撞死这找俺儿去！原来张山娘想起来他儿在时曾借给莞尔姐几次钱还没收过来，更怀疑莞尔藏钱了，这才叫了女儿女婿紧紧跟过来耍泼。莞尔姐夫叫了一群人本想揍那撒泼的人。无奈莞尔苦苦哀求，也就把钱凑了凑扔到张山娘脸上。

莞尔两三年没笑过，这两三年里也一直待在姐姐家，她也察觉出来姐夫的不耐烦，总不能一辈子吧。姐姐介绍了个男人，莞尔也就没拒绝，不过莞尔不想大操大办，摆几桌，过去那边就好。男人来接那天，莞尔在门口看到勇儿，她伸手就去拉，勇儿一把甩开：还我们的钱！原来这勇儿是奶奶指使过来要钱的，他心里都是奶奶的话：恁妈把咱家的钱都带走了！一毛都没给你留啊！莞尔哭着上了男人的车，走吧！又两年，莞尔有了个女儿，也就稍稍有了寄托，可勇儿一直在心里。她中间托人给勇儿送过好些东西，可就是不让见，勇儿也一直没找过他妈。莞尔关心着，打听着，知道勇儿长到一米八还多，知道那老两口管不住勇儿，知道勇儿结婚了……

痛不会消散，好在有新的痛，有生活的琐碎，有岁月的流逝，死不了就活着，活着就别认理认太真。

好几年没有勇儿的消息了，女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