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也有风-24-勇气

16号那天,最后一次彩排。结束后,冯柯送我回家。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我家楼下,冯柯说:老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我看你这样我都难受死了

我继续看着车窗外面说,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三种独孤,形单影只,不被理解,被人遗忘。你说怎么就我全占了呢?

冯柯说:老哥,我陪你喝一杯吧

我们在路口一个小饭馆坐下来,一人两瓶啤酒,一份白鸡,一份黄瓜,一份毛豆。

你知道曾全去哪了吗?我问他

老哥,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把他抓回来了 冯柯急着说

你说,他存在过吗?我继续问

这,肯定是存在过的呀 冯柯说

不,他没有存在过,从来没有,他没有来过也没有离开过 我说

老哥,你别这样 冯柯拉着我的手说

你跟我说,他是不是没有存在过,你告诉我 我望着他说

老哥,你难受你就哭出来吧,酒不够我陪你喝到明天,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家里换好衣服,婚车我帮你开,明天的酒我帮你挡,以后嫂子要是欺负你,我给你撑腰 冯柯说

不,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我高兴还来不及,不就一个曾全吗,他以为他是谁,明天推开门,大街上那么多人,各个都比他好一百倍 说着我哭起来

冯柯一直抓着我的肩膀,这么多年,他也算我半个兄弟,尽管他知道我心里只有曾全,可是那一刻他也是希望我结婚的,这就是我生活的世界,人人都以为为我好,只有我知道我想要的都不是他们要给我的。

准备起身回家前,有一只猫走了过来,向我们讨要食物,我抹了下眼睛,这分明是一只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猫,我浑身颤抖,伸手去摸摸那只猫,它没有躲,用它的脑袋蹭我的腿,我把它抱到我膝盖上,撕下一些肉喂它,它嗷呜嗷呜地吃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阿边,是你来了吗?你说过,如果有下辈子,你会做一只猫,一半黑色一半白色,让我遇见了就收留它,今夜,在全世界都将我遗弃的今夜,是你又出现了吗?

那晚我把那只猫带回了家,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阿里。

那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眠,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离别的,是连回头看你一眼说句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六点不到伴郎们就到了,摄像师也到了,帮我穿好衣服,拿好捧花,冯柯负责的婚车队伍已经在楼下等我,七点多我们就出门去迎亲,一同出发的还有阿里。

到了老王家,进第一道门让我背诵了一遍心经唱了一首儿歌又塞了15个红包,第二道门让我背出老王的身份证号码我没背出罚我单腿站立说老婆老婆对不起20次,除了这个其他的内容早先都有沟通,塞了40多个红包后门打开了。

那天的老王极美,白色婚纱下,她笑得像一朵粉色的蔷薇。

中午简单吃过,下午拍了些花絮。我们约3点到达酒店,伴娘和老王一间化妆间,我和伴郎们就在婚宴会场休息。

5点多的时候开始迎宾,亲友们来了都寒暄说真是好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媳妇,我就配合着大家拍照。老王说的对,这场婚礼就是一个游戏,既然开打了,就合作愉快!

婚礼仪式开始前,老王跟我说,kin,我有一个礼物给你

我跟老王已经很久没有很平静的沟通过了

我说:什么

她说:婚礼开始后再给你

仪式在18:18分开始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我看见老王从门口走过来,她的白裙很长,眼睛里有着我许久未见的第一次见她时的光

司仪问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老王接过话说,让我来说吧,我们是在拉萨认识的,那时候客栈张贴广告说有人找一个人搭档去阿里,当时我本来是准备去尼泊尔的,听老板讲了他的故事,就给他打了电话,后来我们一起去了冈仁波齐,在后来他把我一个人丢在阿里自己先跑了

司仪接着问,那当时你们喜欢对方吗?

老王又接过话说,我和Kin是战友,是同行的人,我们曾经在冈仁波齐转山转了三天,今天携手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我知道kin这段时间有许多话想说,我想用一段影片来跟kin解释一件事情,这是我在阿里遇到的一个人给我的,我和kin因为这个人而相遇,如今他已经离开了我们,我感谢这个人,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让我有勇气去做真正的自己,我想kin应该也是

然后影片开始播放,是阿边的画面

kin,这是我在沱沱河收集的一瓶水冰冷刺骨,kin这是我在拉姆拉措收集的一瓶水早上的雾气还没散去像是有什么仙境一样,kin这是我在来古冰川前收集的冰一会化成水我就装在这个矿泉水瓶里,kin,这是我在318国道3759公里处收集的雪我已经堵在这里两天了希望赶快通路啊,kin,拉萨今天下雨了,这是我在大昭寺门前收集的雨水,kin,前面是一个瀑布……

kin,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要一片大海,大海我是给不了你了,我收集我去过的所有地方的水,这样你就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水,你倒在一起,也能凑一小片海吧,kin,这只是属于你的海,随你怎么兴风作浪,随你远航或者停留,你想干嘛就干嘛,再也不用顾虑其他,这样,你-开-心-吗?

站在台上,我再也忍不住,抱着老王痛哭起来,我感到老王也在哭,老王小声跟我说,kin对不起,我用这样的方式让你明白你该做什么样的选择,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我紧紧的抱着她,全场掌声雷动,没有人听见我们的对话,也没有知道那一刻我和老王各自的痛

音乐声音变小,我接过话筒说,特别感谢老王,以及阿边,在去冈仁波齐的路上我曾以为老王是阿边派来的,后来我也曾经怀疑过,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是我错了,老王一直是老王,而我却总是不停地变换自己,今天我想说,老王对不起

司仪接着说,这样的爱情,真的是值得我们在场地每一个人都感动一生

回到台下,伴郎们来安慰我,老王去换敬酒的衣服,我收到曾全的信息:

老哥,当我写下这两个字,心中曾有的怨与恨突然觉得不重要了,我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能认识你,这本身就是此生最好的事,痴缠结果已显得毫无意义。

本来要说的话,突然都忘了,想起许多,第一次见你时候阳光照在你脸上你睁不开的眼睛,ST广播站招新的那个下午你朗读的那首诗,坐在玄武湖️小船里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又紧张的模样,鸡鸣寺里偷看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你,一晃眼竟是15年了,以前总觉得未来远得不知道在哪,怎么突然我就从青春未满到了被人叫大叔的年纪,好像时间一下子就从那个下午快进到了现在,风还是一样的风,但风吹过,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模糊了。

老哥,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也请你允许我不能以任何形式参加你的婚礼,我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台上牵着别人的手说出“我愿意”那三个字,我一直以为那三个字我们会用一生去解释

老哥,如果你爱我,请来找我,曾全一直在那个只属于我们的地方等你,一直,永远!

那天的我觉得已经完全不是我自己了,我的情绪身体完全不由我控制,阿边最后的视频,老王的那段悄悄话,曾全的信息,这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三个人我分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一直抽泣

冯柯跟我说,老哥,你要走你就走,我给你顶着。伴郎们也说,有我们在,我们给你顶着。

我说,我不能走,我要陪老王打完这局游戏

婚礼结束后,我没有送宾,老王帮我买了最后一班飞大阪的机票

老王说,我完成了父母的心愿,接下来我要去完成自己的心愿了,以后如若再见,我就不是老王了,但愿你一直都是kin

凌晨两点,我落地关西机场,在机场到达大厅等到天亮,乘第一班南海电车到难波换乘JR线到奈良,我忍着困意找到埋下卡片的那颗树,坐在树下。曾全并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他知道我该去哪里等他,如果他一直没有出现,我就一直在这颗树下等下去。

傍晚天快暗的时候,望着夕阳落下后的天空,我被一个声音从恍惚中惊回来:

老哥,看什么呢?

我回头,曾全站在金色的夕阳下,全身闪着耀眼的光,那光刺进我的眼睛我的心以及接下来我所有的人生。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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