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小孟的劝说

        小孟是我在网上认识了10年的一个女网友。她是我的读者，读过我发在搜狐论坛里的连载小说， 便从“文如其人”的先验主义入手，一厢情愿地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好人。不仅如此，网络的虚拟性给人一种无可名状的归属感。平时有点小感想，小秘密，以她谨小慎微的性格，她不会向身边的人，不论闺蜜、同学、父母，还是同事，泄露半点风声，但唯独愿意对远在他乡的我敞开心扉。看来距离不仅产生美，也能产生安全感和信赖感。所以当初我们曾经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无话不谈”的状态，我甚至知晓她在十年时间里前后和三任情人交往的秘密。她对我敞开心扉，把我当成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可以和她分享秘密的秘密；一个不会介入她的现实生活，对她构不成任何骚扰和威胁的蓝颜知已。

        我和她的关系倒是清白的，清白的原因不是我们刻意保持洁身自好的尊严，而是彼此之间因为无话不谈、毫不设防，而不再有令人怦然心动的神秘感，没有了那种跃跃欲试的向往和以身探险的欲望。熟悉，是男女之间交往的一个杀手锏。多少新婚时如漆似胶的小夫妻，让天长日久的熟悉打磨成如左手摸右手的寡淡无味；多少两小无猜的男女玩伴，长大成人后各奔东西分道扬镳。人就是这样贱，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心，而对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熟视无睹，弃之如敝履。

      其实小孟是一个传统家庭成长起来的女人。但因为当初婚姻选择的错误，嫁给了一个和自己情趣不合的男人。我理解小孟，她不是一个天生放浪的欲女，而是富有浪漫情怀和理想色彩，对生活充满期待和遐想的小女人。她希望老公是一棵大树，伟岸挺拨，能在生活中给他撑起一片绿荫，那片绿荫里有鸟语花香，有激情澎湃，能遮风挡雨，有一个男人深扎于大地的踏实和让人仰望的高度。可是，她的男人恰恰不是这样的人，那个男人是个提不起来的纨绔子弟，打游戏，钓鱼，做手工，整年价沉浸在自娱自乐的小天地中怡然自乐。从一个角度讲，小孟的男人属于好脾气的人，从不对小孟发火，对小孟百依百顺，即便小孟有事急得火上房，他也只是嘿嘿一笑，油瓶倒了都不扶。这种甩手大掌柜的老爷派头，在小孟眼里，就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软蛋怂包。有时小孟跟他横眉立目地发脾气，他也只是装聋作哑，不作理会，让小孟仿佛气哼哼地一拳打出去，却像打在一团棉花上，连手疼的反馈感都没有，真是不可承受生命之轻！小孟有时灰心丧气地想，这辈子，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呢？于是小孟渐渐地对老公产生了鄙视感，既然什么都指望不上，就当是他是空气吧。于是小孟婚后一次次出轨，企图在在情人的怀抱里寻求刺激和安慰。

        如果小孟只是寻求肉体上的快乐，她在情人们那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那种昂扬澎湃的激情带给小孟的冲击和快乐，让她一度痴迷，沉浸其中不可自拨。但小孟要求的比这还要多，伴随着身体的投入，小孟的感情也得以全部倾注。张爱玲曾经说过，通向女人心灵的路径是阴道。女人肉体的出轨，往往伴随着灵魂的背叛。小孟的身心完全脱离了老公的羁绊，像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把偷情当成了日常状态，并由此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觉得那些男人就是她的，别人不可染指。她虽然没有要求情人离婚，与她永结百年之好，但也幻想着地久天长，直到永远。永远有多远？小孟说不清。小孟像守护着一件宝贝似的，紧盯着情人日常中的一举一动。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当现任情人的老婆生了二胎，情人不得不将一部分精力回归家庭，她就产生了一种被抛弃被欺骗的怨尤和怒火。当初刚好上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有老婆，也约定好双方不搅扰不拆散对方的家庭，可当情人的老婆二胎女孩生下来的那一天，她还是崩溃了。当天夜里，她给我打电话，想从我这里寻求一些灵丹妙药以救治她那颗破碎的心。

      你要求的太多了，能收能放才能获得自由。我不咸不淡地说。

      说得轻巧，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孟反驳道，毕竟我们好的三年了，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放下一次我看看？

      比方说对你，我不就潇洒自如嘛……你来，我热烈欢迎；你走，我不相送。

        问题咱俩不是那种关系，你能撇得清。他能撇得清吗？

        花无百日鲜，人无百日好。你可以放手了。

        小孟在电话那头哭了，哭得像一片枯败的树叶，在风尘飘摇。

        我听不得女人的哭声，听见女人哭我就心烦意乱。我的劝说开始失去耐心，直奔主题：人家本是别人的老公，你白白地借用了这么多年，你应该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填补了你感情生活的空白，你怎么反过来这么伤心欲绝呢？

        我就是不甘心。小孟哭喊道。

        这就是了。我说，你只是不甘心。停下来想一想，你的情人有哪些好？她和你卿卿我我，可同时做得滴水不漏，在家里还扮演着好父亲，好丈夫的角色。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可见是一个有心机的人。该放手时就放手吧，相信上帝的安排都是最好的，不然，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 。

        不许你这样诬蔑他。小孟不哭了。

        我不说他，说你行不？你也要反思，要多从你自身找原因。

        你是说我应该恪守妇道，不应该拈花惹草？

        我笑了：拈花惹草一般用来形容男人，不过用在你身上也对。毕竟这十年你换过三任情人。想想当年被你舍弃的那两个人，不也是要死要活的吗？

        这是报应吗？

        我可没这么想，报应这个词用得严重了。我是说事情的发生是有因果关系的。如果你的老公能让你心满意足，我想你的心也不会满天飞。

        都怪我当初瞎了眼，都是这个家伙的不成器造的。小孟恨恨地说道。

        你老公的性格是一种客观存在。在你认识他之前，他就是那个样子。人的性格无好坏之分，存在就是合理的。只能说你当时选错了人。他不适合你，你今天是为当年你选择的错误付出代价。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你今天的伤心，在逻辑链条当中。

        是命中注定？

        是的。早晚要挨这一刀。

        怎么讲？

        你既渴望自己的生活井然有序，又在现实的逼迫下不得不一次次亲手破坏秩序。这些都是你注定要得到的。不单你，换了谁都一样。而且爱得越深，疼痛感越强。这就是生活。

        你这是幸灾乐祸吗？

        我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你也没有伤害过我，得罪过我，不算是幸灾乐祸。

      那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从来良药都是苦口的，忠言都是逆耳的。

        我还是觉得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是因为你悟性低，认识肤浅。还有就是你太看重自己，觉得地球都得围着你转，你是太阳，光茫四射。而你不敢承认，你在别人的生活中就是一颗流星，一划而过而已。

        我正说着，小孟的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忙音。再打过去，依然是嘀嘀嘀的忙音。我笑了笑，将小孟的电话从通讯录中删了，找朋友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