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考评茶员

我想考评茶员

张兴周

人社部新晋8个技能职业标准,其中潜水员、评茶员等在榜。

茶叶审评始于近代,不足百年,什么“八大”、“十大”的头衔层出不穷,但人们总乐意拿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十大名茶说事。

评茶员是靠感觉器官来评定茶叶品质(色、香、味、形)优次的人员,自然,作为一名评茶员,其视觉、嗅觉、味觉、触觉等感觉器官功能都应良好,如此一参照,自己仅是视觉差点,若要去考个“员”级的评茶资格证应该不至于太困难。

我以为这不是自己的盲目自信,因为自小就对茶叶有感性认知,生产队里那三亩茶园就是我幼时躲猫嬉戏的乐园。

很小,指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一般采茶都被安排在春末夏初的下午时分,大妈们三三两两的分围着一棵茶树,形成零落的采茶群,单株的一棵棵茶树经数年的掐头,形似地上规划有致的圆形树坪。大妈们服饰各异、草帽斑驳,拖衣落衫地伸着关节粗糙的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拽着茶头,甚至采了老茶叶片也浑然不觉,哪里顾得上什么两叶一芽,因为根本不是歌中唱的十指尖尖系列之人选,自是没有云雾缭绕仙气十足之场景。

焙制好的茶叶是为做农活服务的,尤其是为六月天做农活服务的,似乎也无需特别的精致。

说到农活,传统里最要紧的就是“双抢”,在那大忙时节,无论童叟也应有一份力出一份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譬如我小时就能送茶水。

先泡茶,抓一把茶叶,放入铜柄的大茶壶内,发现在一捧蜷曲中,总有几片梗直、叶阔的另类,貌似鹤立鸡群,实则从注入热水的那一刻起,大叶片始终高保真的鹄形菜色,没有丝毫的汁水出来,反是那些细小纤弱的在拼命地释放出一切,毫无保留地贡献出全部精华。

待热气渗入鼻内,或许闻不见茶叶该有的诱人清香,但移景换步,干农活人所关注、所品位的从不是那片片茶叶,而是壶中略显浑浊、略显暗红的解渴之水。

乡下人家的茶汤犯浑的时候多,味道总是对不起味蕾。还记得小学五年级那年,快放暑假了,天热,午后口渴,几个人便到程伊权家找水喝,因为他家离校近,进门便见大桌上有一只脏兮兮的白茶壶,尽管尘垢蒙身,还是能看出壶身的那份瓷白。我们用有豁口的兰边碗盛接壶中的茶水,他们家大人还打趣地说,这是红茶,你们没喝过吧。

是啊,同样是茶叶,同样曾是清明时分的嫩芽,同样曾是有在铁锅里热火朝天的经历,农家的茶叶,由于没有得到悉心的收藏无法优雅起来,乃至它的外观与色泽碧绿澄清、汤味与芳香鲜美醇厚都相去太远了,就像如今的小孩被呵护备至,早慧精灵,哪像我们小时候,成天像泥巴猴子,八九岁还在一年级门槛里荡悠,难不成我们那一茬人就晚熟迟钝? 很显然,只是没有像现在的孩子被社会、被家庭优加珍视和怜惜使然。

普通的茶壶是下里巴人的风雅,中庸、实用,宜于农耕文化背景下的大家庭的共享,现时里茶壶的功用多为居家摆设。

由此上溯,古代的鸿儒阶层则非常讲究冲茶的茶具,在意茶的形色优美,陶醉于茶水交融、银粟翻光、沫波汹涌之中,于是,为了欣赏各色的茶汤,应运而生出许多茶具,如:建盏、紫砂等。

茶具于茶的重要虽属于面子工程,但于喝茶者来说,确实可以起到赏心悦目的作用,这不禁令我回想起真正开始喝茶年月的一桩趣事。

1985年吧,新茶上市季,早起,一个单位的人都捧着茶杯互相“金魏陶姜”地自夸,往往赢得彩头的都是会计曹仲抚,现在一想,他是赢在茶具上,其实就是普通的玻璃杯,杯壁竖向由数条半弧构成,冲泡之后,茶芽朵朵,叶脉绿色,似片片翡翠起舞,颗颗叶片卧底后,茶叶缓缓浮上水面然后慢慢沉下去,杯中的茶叶肆无忌惮的舒展着懒洋洋的身躯。

为什么大家买的同是孙家畈的茶叶,怎么曹会计的杯中尽显茸毛披覆,银绿隐翠呢?实则全拜他那异状的玻璃杯子所赐,由于弧度的原因,使得光的折射传递出他杯中“美丽”的错觉,等同于把茶叶优雅的外形放大了数倍。

一个典型的例子足以说明这一现象,太阳或月亮在地平线上时看上去要比在高空中大得多,其实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

是那个月亮。

人们常说:“茶如人生,第一道茶苦如生命,第二道茶香如

爱情,第三道茶淡如清风”。

我以为不尽然如此,有些茶从浓喝到淡,都是一例的青涩味,而且跟土壤的贫瘠还是饶沃、阳光的充足还是匮乏、雨水的丰沛

还是稀少关系不大。

这种事我在1988年碰到过,囿于工资低,想“投巧买老牛”,见到一走街串巷卖茶叶的,明知质量可能不咋地,用鼻子仔细地嗅嗅,虽是没什么茶香,但也无异味,便心存侥幸地买了几斤,待后来喝的时候才发现,不管泡几开,茶水都是一例的青檬气,似乎跟茶一点也不搭嘎,这样的茶留着它不就同等于自我绑架烦恼吗?

以上事例充分说明,买茶叶,必须同时调动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功能。

太史公曰:“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然,茶则喜弹别调。

“饮酒要陈,喝茶要新”。喝茶的人们都希望香气扑鼻、滋味醇厚的春茶贮藏较长时间,仍保持固有的风味。可是,一到夏季,很多家庭贮藏的春茶,香气锐减、汤色变黄,成了“陈茶”还算没糟蹋,有的甚至发霉变质,那就可惜了。

怎么办呢?

新茶上市时,水分有高有低,手一触碰大抵就明白个八九

不离十,这就是所谓的触觉功用吧。

在没有冰箱的年月,为了确保茶叶过夏,我可谓是绞尽脑

汁,经过多次的实践经验总结,发现用木炭和生石灰作干燥剂是保存茶叶的不二选择,尤其是生石灰,它的吸附性特别强,茶叶不会产生异味,但稍有不慎,便有以外发生。第一次实践的时候,只单纯的用火纸包着生石灰,或许是茶叶水分过大的缘故、或许是生石灰吸附性太强的缘故,总之茶叶上面放置的火纸包涨破了,想想,局面是怎样的不堪,想想我是怎样的痛惜呀。

次年便想到了解决方法,请人做几只老布的小口袋,火纸包好生石灰后搁布袋里面,布袋留出一定的空间预备生石灰体积膨胀,再扎紧布口袋放进茶叶桶里,于是,万事无虑,且布口袋能重复利用数次。

书上说,茶,喝的是一种心境,品的是一种情调。仔细对照这句话,有点自惭形秽,因为我没有把喝茶当作一种情趣而刻意去迎合,茶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午饭、晚饭后各泡一次,倘偶有感冒不宜喝茶时,在那一连四五日无茶的日子里,魂牵梦绕的都是茶,这算是一种茶瘾吗?

不敢相信我喝茶竟喝出了瘾,不像局气之人能做到超然物外,我以为,仰头喝下的那一杯杯茶水,无关乎人世的冷暖,一同饮下的是半卷时光、一汪心事,然后一并消失在肚子里,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会获得安静、才能感觉闲适。

说实话,茶龄不短了,但涉猎的茶类很少,喝过花茶(如茉

莉花茶)、喝过半发酵的乌龙茶(如铁观音),喝过不发酵的白茶(如安吉白茶),喝过全发酵的红茶(如祁红),但没喝过黑茶等其他茶类。喝过的算是都能接受吧,但红茶喝后容易引起“上火”,即便是在冬天,大约是其性温偏暖的特性与我的特质不合吧,所以对它敬而远之。

我喝茶显得执拗,特别钟情于本地的土茶,如同那戏路

很窄的演员,想要奢望拥有更大的舞台,尚需要进行自我拓展,否则想考那个“员”级的评茶员或许真有困难。

至于评茶员的其他一些要求,譬如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这难不倒我。

给茶评级,根据茶叶样品的外形、整碎、色泽、净度或规格、松紧度,辨别茶汤的浓淡、强弱、鲜陈,以此对照不同级别的理化参数等,给茶评级,这些工作都是在室内完成的,不济时可以下载个评茶APP助力。

但我以为做好评茶员还必须深入茶山实地,了解土壤、日照、海拔等地理环境的第一手资料。届时,便可以“心随流水去,身与风云闲”。

真有那一天,我就可以仰远山之青岫、俯近坞之花容,聆山泉之潺湲,赏茶女之翩鸿,触一身茶香,嗅一番世故,哈,如此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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