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航空难,一百三十二名遇难者。
新冠肺炎疫情,进入第三年,席卷全人类。
似乎没有可比性,但它们,都是我们理解的意外。
意外所蕴含的一切,它们都不缺乏:突发,惨烈,无法抗拒,锥心刺骨,伤痛无法愈合,彻底改变了被它们席卷裹挟着的人的全部生活,从心理,到情感,再到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形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但它们两者,照样存在巨大差别,那就是如果没有新冠,可能在太多太多人心里,像东航空难这样的意外,永远也不会落在自己身上。那些震动人心的地震、洪水、大火、车祸、极端天气和灾害,都只是一个地域一个城市一座楼一条路和一部分人的遭遇,虽然心有哀痛,但终归和自己无关,发生了也就发生了,总是会过去的。
所以,每个人说起人生的无常时,都会拿那一句话做装饰: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呢?所以,好好珍惜当下吧。
对,就是这样,懂肯定是懂,但意外是别人的,和自己当然无关。
连我,潜意识里,都有这种情绪。
但就在写这篇文章时,为了让自己保持情绪的客观,我强迫自己去回想在我以及家人身上,到底有什么足以危及生命的意外发生。结果,汗流浃背。
母亲当年生我的哥哥时,是和父亲异地,独自在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县城里自己生产,结果产后大出血,如果不是母亲同事下班后来探望她发现,我,也就不存在这世间了。这算是意外吧。
我小学吧,母亲在工厂和同事一起卸满车的生铁铸件,结果一个几十公斤的大家伙滑落,擦过母亲后脑砸在母亲背上。母亲昏迷很久才醒来,医生说,砸的位置就偏了一点点。这算是意外吧。
也是在小学,大夏天一个人在厂区玩,看到一个水坑,不假思索的就跳进去,结果那坑瞬间吞没了我。挣扎中不知道怎么爬了上来,回家后谁都没敢说。这算是意外吧。
高中毕业后搭车去伊犁,从库车走的独库公路,坐的是现在根本见不到的解放老黑头货车,在上百公里的盘山路段,十八岁的我和二十出头的司机都开着车门,脚下都放着一块沉沉的石头,就为了每一次汽车刹不住的时候,我们能及时跳下去用石头把轮胎卡住。但凡有一次不成功,都应该算意外吧。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有一次从乌鲁木齐回阿克苏看父母,车才跑出去半天,就遇到大洪水,前后路断,煎熬一夜后,第二天一早,成千上万人手背肩扛行李,顶着夏日近四十度的高温,在田间地头跋涉数公里,到断路的另一头,继续开始行程。这算是意外吧。
十几年前,母亲不舒服,一检查,肝硬化中期,再检查,晚期。这算是意外吧。
二零一六年底,刚出差回来的弟弟身体不适,尿血,没几天检查出来,膀胱癌中期。再过一个月,再次复查,晚期,八个多月后走了。这这算是意外吧。
如果再要罗列,还会有很多的意外浮出记忆,但仅仅就是这些,就让我发现,意外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如影随形,我们或许能承受一次,甚至两次,但再多,也没有谁能支撑得住。而且就算一两次,其实也已经深刻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甚至都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们的父母这一辈有一次在他们的意外里不能幸免,那我们连旁观别人意外的机会都不存在。
都会说幸亏,都在意外后选择遗忘,可新冠呢?怎么就听不到一个人在说幸亏?
当所有人都在意外里,我们习惯称呼它为必然,也会正常面对。
当只有一部分人在意外里,我们习惯性说自己运气,说那部分人倒霉。
可其实,意外绕开过谁呢?认真想想,我们哪个人的一生,不是在意外中跋涉前行?
所以,我只想说,人要善良,人要惜福。
意外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最让人意外的,从来都是意外之后,那些照样能陪伴自己的人和情感。
意外无常,人生有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