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宁财神执笔《武林外传》时,从窗口远眺江湖,常常能望见侠客的衣袂一角。
尽管他出道时,江湖已近无路。
金庸早把招数写尽,已达“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古龙只能拼速度,李寻欢一抬手,对手喉咙上就长出三寸七分长的飞刀。
及至温瑞文,只能用满页的刀字,发泄愤懑。
在末路尽头,宁财神铺开手稿,字斟句酌地写下《武林外传》前八十回。
从此贩夫走卒都是江湖儿女,客栈酒楼都是任侠舞台。寻常章节的段落背后,悲沧的侠气澎湃如昨。
然而少有人知道,《武林外传》中其实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
那就是七侠镇其实离京城一点也不远,而且就藏身于京城之中。
抬脚西坝河,紧邻左家庄,遥望十八里铺,熟悉北京地理的朋友,很容易就能锁定同福客栈的方位。
那里是一片柳荫,柳荫后是一片楼宇,楼宇中某个窗内的温暖灯光下,叼着烟的宁财神懒得起名,信手就拈来了西坝河和左家庄。
想来其实也并不奇怪,这是两个有烟火气的名字。
河畔两侧的茶馆笑声轻快,屋外蝉鸣绵长,茶馆向南几里外,就是天桥。
入夜时,暮色渐沉,卖烧饼的老人掀开通红炉膛,不时翻弄,升腾起的烟火气中掺着皇城根的自得,裹着关外的风雪,栖身于市井间。
十年前,这里的房价不过每平八九千元,一座座房屋也尚未沦为别人手中的筹码和对赌的牌局。
七侠镇也因此还能有方寸之地得以立锥藏身,任侠江湖。
2008年,京城繁华如长梦。
有长居于此的侠客,在真实的江湖中奔忙漂泊后,准备筹划买房,择一处落脚之所,七侠镇内的同事一片善意的劝阻声。
别买了,现在房价高得多夸张,奥运会后,房价一定会暴跌。
半年多后,排山倒海般的大跌并未到来,在居高不下的房价面前,大家集体被葵花点穴手。
二
那一次房价暴涨,背后原因错综复杂,当年哪家媒体敢言明,真说破了或许就饭碗不保人头落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吊儿郎当的宁财神不信邪,仗义每多屠狗辈,2010年,宁财神执笔《武林外传》电影版剧本,在电影中,他说破了暴涨的原因。
巨变之前,其实总有征兆。
七侠镇房价暴涨前,实业凋零,物价飞涨。
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意,总归是越做越赔。
而在人心惶恐之际,神奇的商业神话依然说得无限美好,绸缎庄、药铺、豪华的五星客栈,一个个CBD犹如雨后春笋。
汹涌热潮之下,地价开始疯狂上涨,中介门店前,传单如雪花飞扬,夸张的数字上,躁动的烟尘向上欢腾。
烛光下的白银万两,如山般堆砌,闪着幽冷的光芒,静候着下一个用武之地。
素来谨慎的白展堂们更是跃跃欲试,生怕再错过这一轮刺目的红利。
然而,精明的佟老板却洞若观火:朝廷投机者事先抄底收了大量房源,炒热之后开始抛售,套现之后然后资产转移,广大七侠镇群众成为高位接盘侠。
开钱庄的账房也已不甘示弱,在高额放贷后,他们开始磨砺镰刀,准备在风雨夜晚前夕,有序地收割肆意生长的韭菜。
镜头前,吕秀才苦苦拉着郭芙蓉,试图劝阻买房,“子真的曾经曰过……”
京城出身的郭芙蓉将他撂倒在一旁:
“曰你个头,子曰再不买房就是痴子、呆子、大傻子”。
三
七侠镇的百姓,就这样呼啸着冲进售楼处和民政局。
恍如暴动。
手中挥舞的钞票,再不买房,就是废纸。
说什么东邪西毒,练什么九阴九阳,如果你不在此时买房,那你恐怕就真的要从此远遁江湖,因为京城再无你立锥之地。
荒唐大势下,再矜傲的侠客也低下了头颅,他们不再茫然四顾,开始寻隙而入,在锁链间闪转腾挪,就算一寸空隙,也立誓要掀起十成热浪。
他们寻求一切向上的可能,哪怕手中抓住的只是飘摇的稻草。
世事如此,怅不忍言。
寻常读书人十年寒窗,羊毡坐烂,铁砚磨穿,都可能不及买卖一套房子的收益。
侠客们刀口舔血,快意逍遥,在高昂房价面前也只能是束手待缚,唯余怅然。
命运于此拍下醒木,临末了,谁都没能等到说书人的下回分解。
一场闹剧之后,七侠镇戏剧性地回归平静。
影片结尾,股市又将大热的消息传来,百姓们呼啸而出,冲向下一个财富舞台。
同福客栈杯盘狼藉,空荡荡的客栈内,只剩下吕轻侯在案前气定神闲,低吟孔孟。
千古风流俱东去,一醉累月轻王侯。
手持房契的吕轻侯自然可以泰然自若,长眠无忧,风雨消磨的终归只是没有立锥之地的天下寒士。
至于客栈外的塞北江南,芸芸众生,更是吕轻侯的目光未及之处。
他甩了下书生巾,慢吟道:
子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自此,戏里和人间再无分别,所有故事都在经历更为漫长的动荡时刻。
同福客栈内,侠客们焦躁踱步,如同困兽。
七侠镇外,楼市雷区密布,江湖风声鹤唳,房价飙升掀起的狂暴气流吹动衣角,人们的耳中只余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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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房价居高不下?原因藏在当年的《武林外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