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和他的画

墙面上挂着一张画，从发黄的纸张颜色来看，也有些年月了，虽然算不得古物，却也颇具收藏价值，曾经有许多人询问中年男人关于这幅画的价格，但无一例外的都让他拒绝了，甚至连这幅画的来历都不肯言语一二。清晨的阳光挥洒大地，柔柔的风里，十七八岁的少女卷着裤管，挎着篮子，由远而近，篮子里几样瓜果，似乎依旧挂着露水。少女的额头上若隐若现的汗珠儿...... 画的内容并不复杂，似乎也没有多少绘画技巧，可画中少女栩栩如生，仿若正朝着看画的人走来，那一番说不上来的滋味，总让人心旷神怡。

中年男人的生活很是清贫，除了墙上的那副画满屋狼藉，许久不曾清扫。桌子上一个缺了一角的盘子里，几根腌萝卜，半截馒头，应该是中年男人中午没有吃完的食物。接近深秋的午后，屋子里依旧十分闷热，中年男人敞开着领口，时不时的抹一把汗水，却是一言不发，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几个衣着光鲜的人。这几个人无非是冲着这幅画来的，为了买下这幅画，带头的老人驱车百里，风尘仆仆的赶来。眼下，无论老人说什么，中年男人始终一言不发，老人只得不停的提高价格，而中年男人似乎对老人的许诺提不起半点兴趣。白发苍苍的老人给出的价格远远超过了墙上那副一尘不染的画，甚至是其几十倍。面对中年男人无声的拒绝，老人依旧不肯放弃。

许久之后，老人开始说起自己不肯放弃的理由，画中女子像是老人年轻时的恋人。在老人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身后的几个随行的人，也忍不住动容。在他们看来中年男人有点不近人情了，那笔远超画作的钱财足以让中年男人改变现在的生活，富足的过完后半生。中年男人依旧没有一言一语回复老人，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时间在流淌，汗水在流淌，老人的眼角湿濡了，看来他要失望了，那一刻满脸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老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准备起身。中年男人终于动了，慢吞吞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缓慢，如同一个伤重不起的剑客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完成最后一剑的挥舞。桌子上缺了一角的盘子摔在地上，随着呯的一声，腌萝卜洒落一地，半截馒头兀自滚动着。中年男人毫不停歇，几步走到画下，伸手取下画作。

难道中年男人改变主意了，所有人如释重负，然而很快，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中年男人打碎画框，取出画，一点一点的撕成碎片，那些飘落的碎片离开男人的手，犹如秋日里落叶在风中离开树干一般。尘埃落定，画框的玻璃碎片，撕碎的纸片，铺满了中年男人脚下的地板，在地板灰蒙蒙的颜色掩映下像是另一幅画，也很美。

老人颓废的离开了，后来老人随行的人从中年男人邻居的口中得知，那副画作是中年男人的儿子在十几岁的时候画的，而中年男人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因病离世，画中女子大抵是那少年的梦中人，或者那个画中女子根本不存在，只是中年男人儿子脑海里的一个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