筚路蓝缕：读滕固《挹芬室文存》

　　现代意义的中国美术史写作，滕固、郑昶、潘天寿三足鼎峙，郑胜在详尽，潘胜在简约，滕胜在观念。滕以一小说家而为美术史家，这一点，颇似陈梦家先生，由诗人而为考古学家。不同的是，滕在抗战时期英年早逝，陈则是在解放后对文化的大革命风潮初起时自杀的。

　　《挹芬室随笔》大概分六部分，第六部分的小说序跋坦率诚恳；第五部分记今古文人，知交故友，一往情深；第四部分论中外今古文学，胜义纷呈；第三部分为美术考古，纪行兼考辩，从霍去病墓上石迹到意大利死城澎湃（今译“庞贝”）均有涉及；第二部分论国画艺术，本家当行，《改进校务情况及关于发展国画艺术培养中小学艺术师资的意见》，为滕固民国二十八年任国立艺专校长时所上书，提到迁校云南种种辛苦，可以存史；第一部分介绍西方文化和艺术思想，视野开阔。

　　读第一部分，感受最深的是，民国初年，滕固这些研究者，和西方学术界声气已经相通，是不隔的。对李凯尔特（滕译“李开尔德”）、Grosse、Buckle、Hittell、Lange、威尔士等人的文化研究，温雪、罗丹、王尔德等人的艺术论，滕固先先生如数家珍。又如八十年文化热时期颇为流行的克罗齐（滕译“柯洛斯”），滕固先生对其学说也有扼要的介绍，题为《柯洛斯美学上的新学说》，刊于1921年的《东发杂志》。唯滕固先生讲到，克罗齐以普遍的认识事物和事物的关系为概念的定义，“这是一般的哲学家到如今没有讲过”的，忽略了克罗齐对康德的阐释发挥，但当时中国深研康德的，又有几人呢，未可厚非。近一个世纪过去，李凯尔特、克罗齐的文化和艺术观点，仍是当下真正艺术讨论不可忽视的背景，滕固等人筚路蓝缕，功不可没！

　　需要提一下的是，此书为俞晓群先生所编“新世纪万有文库”本，价格便宜，定价19元，旧书店到手价格为10元，物美价廉。自然，校对疏误也不少，如第172页脚注2“《潜夫论》十二，浮侈篇”误为“《浅夫论》十二，浮多篇”，175页“厌胜”误为“压胜”，178页“巨象狮子”误为“巨象狮于”等等等等，但看看价格，也就忍了。

　　（滕固：《挹芬室文存》，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