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8）

约莫三更时分，四娘快睡着了，这时听见隔壁窸窸窣窣的响动，立马变得警觉起来。声音太细，四娘听不清，听起来像是在谋划什么。果然，过了半刻 ，隔壁门开了，过道传来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朝她屋子走过来的。

四娘起身下床，坐到床边，手里捏着短剑，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一把刀从门缝里插进来，要撬开门锁。床旁的窗户是半开的，窗户外是后院，马棚就靠着墙。四娘悄没声地走到窗前，掀起窗户，翻身越出窗外，落到马棚顶上，再一跳，就到了院子里。

由于四娘将门锁的很死，门外面的何虎撬了好一会儿，才撬开，几个人摸黑进入屋子，身上都带着兵刃。何虎见窗户开着，已知了大半，定睛看床上无人，转身便欲退回去，刚到门口，就看见过道尽头烛火摇动，四娘站在最前面，后面王小山，李吉，何四，李美莲，王大嫂，手里也都拿着器械，唯有四娘没拿东西，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端庄里透着威严。何虎身边的兄弟低声说道：“大哥，怎么办？要不然杀出去？”

何虎自知斗不过四娘，但又不便立即投降，毕竟不太体面，于是硬着头皮，向前两步，朗声说道：“事已至此，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就没机会了！”

四娘冷哼一声，问道：“好，我问你，我哥哥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碧峰山，之前已经告诉你了。”

“你说的都是真话？”

“不全是。”

“哪些不是？”四娘也上前一步。

何虎身边的兄弟抢先说道：“大哥，别跟他们废话，拼了吧！”

何虎不为所动，他知道，四娘最担心的花正，还在碧峰山，自己手里还有筹码，于是，他说道：“花正是被关押在碧峰山，我若不能回去交差，时候一到，他就会被杀了。”

四娘眼神出现一丝慌乱，她不明白这话有几分真实，可是，何虎说这话的时候，四娘清楚地看见，他身边的弟兄也露出一丝短暂的诧异，随即反应过来，恢复凶恶的表情。有这一点蛛丝马迹，就已够四娘做出决定了，她不会让这群人这样离开，至少，也得留下些什么。

何虎说完后，四娘沉默了一下，随即，如闪电般，四娘右手抬起，衣袖里甩出几十根有毒的银针，向何虎一群人飞去，何虎眼快，见是暗器，一个翻身，撞开身旁的客房门，躲过毒针，可他身后的兄弟，就没这么幸运了，纷纷中针，发出惨叫，然后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何虎闯进的，是一间空房，窗户正对着墙，约有十五步的距离，他距窗户还有一丈时，四娘已站在门口，黑暗里，四娘再一甩右手，袖口里剩余的十几根银针，齐齐向何虎飞去，只听“啊！”的一声，何虎撞到了窗户上，随即瘫软下来，在墙角挣扎，王小山手拿烛台，站在四娘后面，对何虎劝道：“这针上涂了酥骨散，任凭你九牛二虎之力，也是无用，别挣扎了。”

四娘接过王小山手里的烛火，轻轻地走到何虎跟前，借着烛光，将何虎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捏在手里，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吧？”

何虎像一堆烂泥一样，堆在墙角，喘着粗气，自知无法抵抗，只得说道：“好……好，我告诉你……”

“你说，我哥哥现在究竟怎样了？

“他在山里养伤。”

“那你为何而来？”

“为财，我偷听到花正和大哥的谈话，说你这里有家族的遗产，价值千金。我想，花家是名门望族，即使没落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就起了歹意。”何虎气焰全无，语气里充满小心。

“你不是大哥吗？”四娘大声问道。

“我不是，我是老二，花正排第三。”

“那大哥是谁？”

“大哥叫李纲，我与大哥关系本来很好，如同亲兄弟；可自从花正进了碧峰山，大哥便渐渐疏远了我，独与花正交好，有什么美差，都交给花正，我这个老二，做得不尴不尬，心里好不痛快！后来有次我们三兄弟喝酒，两人都醉了，我因心情不好，没喝多少，就听见花正说起你的事，他说爹爹将遗产都留给了你，只是不知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后来呢？”四娘追问道。

“后来花正遇到仇家，身受重伤，我见机会到了，就主动请缨，来寻你，大哥与花正情谊深厚，又信任我，自然应允。我本打算，劫了你的财富，便带着兄弟找山头自立门户。碧峰山那鸟地方，我早就不想呆了，与其夹在中间受气，还不如自己干！”何虎露出本来面目，这番话竟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四娘心想：“男子汉大丈夫，没想到如此小肚鸡肠，忒让人看不起！”可是，她并未表现在脸上，只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何大哥，感谢你告诉我实情！”说罢让王小山和李吉去扶何虎起来，自己去门外将其他人身上的银针取下，让伙计帮忙扶着这些人回房休息。界山先生、王大娘还有几位住宿的客人都被吵醒，四娘挨个去安抚，让他们回房休息。王小山和李吉扶着何虎，正要进屋，四娘叫住了他们，走过去对何虎说道：“何大哥，你们先休息，这酥骨散没有解药，药效会维持十二个时辰，大约明晚才能慢慢恢复。明天我再向你们赔礼道歉！”

四娘的态度变化之快，出乎何虎意料，他不知四娘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既是败军之将，也只能任人摆布了，于是口里喃喃说道：“好……好……”随即被扶进了自己房里。

界山先生站在门口，见了此景，叫过四娘道：“这些人是还有用，可也得小心，免得生出变故！”

四娘回道：“谢谢先生提醒，芸儿谨记！”

界山先生听罢，笑着捋一捋胡须，回屋继续打坐去了。

一切料理完毕，四娘吩咐伙计们下楼休息，自己也回屋去，发现门锁已被何虎弄坏了，干脆搬了把板凳挡在门口，上床脱去外衣，准备休息。

四娘躺在床上，想着何虎刚才的话，“遗产？”

她心里涌出疑问：“爹爹何时将什么巨额遗产交给我了？哥哥不会是酒后瞎说的吧？爹爹是留给我一些东西来着，一把短剑，一块玉，一些银票，还有一本家谱，除此外别无他物，这家谱现在由舅舅保存。难道说……”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李美莲在门外喊道：“四娘，四娘！阿福回来了！”